天微微擦亮。
宫门外,下人打着灯笼前面引路,百官慢慢地聚过来。
长安城内静悄悄的,黑暗中远远地看过来,像是一个个灯笼在飘,宛如小鬼夜行一般,越到皇城附近小鬼越多。
等你走近了,才听到这里乱哄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谈论要奏报的事宜。
文官们还有点秩序,压低声音议论着。
武将就没这么规矩了,说话也是个大嗓门,程咬金和尉迟恭的声音,隔老远都能听得到,这俩人好像又掐起来了。
房玄龄自然是去文官阵营,但房遗爱和文官处不来啊,便自己跑去武将这边。
他好久未曾进京了,不少长辈许久未见,他主动打声招呼,走到程处默身边时,被老程提溜了下来。
“房小子,听说有人要找你茬呀!”
老程的嗓门可想而知,现场短暂为之一静,这事儿在场的自然都知道,文武百官都看了一眼。
等众人收回目光,房遗爱讪讪一笑,说:“房伯伯放心,小子自会应付的。”
“你自个能应付得了?”老程问。
“不试试永远不行。”
“好!果真是少年意气啊!”李靖笑着夸奖一句,眼中对房遗爱很是欣赏,也有些人到暮年的感慨。
“你尽管去做,有伯伯们罩着呢。”
“你可别和我们客气。”
房遗爱反而和老将们,关系处得不错,尉迟恭、秦琼也拍拍他肩膀说,他心中暖洋洋的,肩上也火辣辣的,那滋味说不出来的酸爽,房遗爱一阵龇牙咧嘴。
不知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就算是战场上猛将,人人力大如牛,但表示亲近的时候,应该也收着一点啊!
……
另一边,几个文官低头在商讨什么。
听到程咬金那句话,几人抬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禁皱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其中,一个人低喃一句:“看样子,离间计并未成功啊……”
“什么?”
旁边一人问,他方才声音有点小,没太听清楚。他连忙摇头,说:“没什么!程知节也太有失体统了!”
闻言,几人认同地点点头。
更多的,是对老程的同仇敌忾,因为,他们便是老程口中说的人。
不过,他这么一打岔,方才的人忘了前面的事了,几人也低头讨论起来,“只是此子狡猾得很,我等能否成功?”
“这有何担心的,你我又不是为了私利,是为天下读书人发声,他房遗爱岂能不识好歹……”
“此乃造福天下的事,他逼到这个份上了,他怎可能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权万纪不都成了吗,你我没理由不成。”
“可……权万纪不是被耍了吗?”
“此事大可放心,本官一直有注意房遗爱,近来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前面之事不会发生的。”
“好!我等便听崔名府差遣,为天下读书人争上一番。”
“我辈读书人,就当以天下为己任。”
几个人说得大义凛然,但心中龌龊却不为人知!
就连杜荷等人都看得出的事,这些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又岂能看不出来,此举怕是有意巴结崔家,想攀上这门关系。
到了时辰。
宫门缓缓打开,百官分为文武两列,徐徐地走进宫门,走上三十六阶石阶,进入太极殿内。
如今太师椅已经普及,但正式的朝会,还是以跪坐的方式。
没办法,这便是“规矩”,朝廷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要是硬来,定会有几个老人出来,好好给你上一课《周礼》。
想在朝会上推行桌椅,需要漫长的时间。
房遗爱不习惯跪坐,但他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坐在锦垫上,靠着上次睡觉大柱,伸着两只大脚丫子,在外面晃荡。
本来他今天休息挺好的,但听着前面讨论政事,枯燥无味,他不自觉地又犯困起来,也没啥好犹豫的,便靠着柱子睡起来。
“房县子,陛下召你呢……”
仍是上次那位同僚,叫醒了他,房遗爱表示感谢后,一边走出班列,一边想:“这人挺不错的,人家都帮自己两次了,还不知他叫什么,有时间得答谢一下。”
走到大殿中央,他便排除心中杂念,准备全力以赴,毕竟这次对手不简单。
“参见陛下。”
中间站着一位文官,几次与人上朝博弈,对于交战形式,房遗爱已经熟悉了,这位就是自己的对手。
“房遗爱,著作郎替读书人请命,求这印书之法,你可同意。”
李世民依然踢皮球,将决定权交给房遗爱,他是很了解房遗爱的,不信这小子会是个吃亏的主。
著作郎,也就是站在殿中之人,向房遗爱认真行了一礼,语气变得谦卑起来,仿佛为了天下人请命。
“赵思替天下读书人,恳请县子,能公布刊印之术,造福天下读书人。”
“不知上官是?”
“本官赵思,掌著作局。”
房遗爱暗道果然,世家之人不会来做出头鸟,问道:“不是赵著作郎所言,是何物啊?”
赵思态度一下强硬起来,不容置疑地问:“本官听闻,你家庄子一种刊印之术,可快速印发书籍,都是从房家庄传出来的。且大利书局便是这般刊印,故此才能降低书价,你可别说没有!”
“不错,却有此事。”
房遗爱点点头,很坦然地承认下来,他本就没打算耍赖不认,逃避解决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