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开元走到一座墓碑旁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墓碑。
我顺着他的目光,还没看清墓碑上的文字,蓦地,就觉得胸口传来一点灼热。
下一秒钟,就觉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了我的右手。
我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低头一看,拉住我手的,竟是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长袄,都快拖地了。
然而,女孩儿能够被人看到的肤色,竟比袄还白,简直就像是墓碑上的积雪一样白。
除去白的过头的肤色,女孩儿的五官样貌还是十分精致的。
尽管她的样子绝不讨厌,可我还是抽回了被她拉着的手。
她的手实在太凉了,被她握着,就像是被一块冰包裹着一样。
“她是冻死的。”方玲显得有些疑惑:“这里又不是北方,怎么还会冻死人”
我看看梁开元,弯下腰,拨掉墓碑前的雪。
照片中的女孩儿,就和我身边的女孩儿一模一样。只是皮肤和正常人一样,并且笑得很甜。
“韩宁”
身边的女孩儿“嗯”了一声。
我又看了看日期,“上个礼拜刚死”
方玲道:“先不管别的,带她去沈三的店里,给她穿件衣服吧。她这样下去,会冻坏的。”
“衣服她不是穿着衣服呢”
方玲没有回答我,只是让女孩儿跟她走。
出了陵园,见梁开元还跟着,我微微蹙眉道:
“差不多了,该走了。”
梁开元迟疑了一下,说:“刚才我是想走了,可是我忽然发现,我走不了。”
我不解道:“什么叫走不了”
梁开元摇了摇头:“就是走不了。本来是可以走的,好像是在听美芝说完那句话以后,就走不了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见他绝不像在撒谎,便道:“那你跟我来吧。”
一进丧葬铺,小沈三就怪叫起来:
“我就说你是个扫把星,刚给我介绍完生意,接着就给我找麻烦哎呀,还一带就是两个,这是要把你三太爷我气死呀”
方玲说:“你快别多说了,快替这孩子穿件衣服吧。”
“不得了。刚才总共才找我买了不到一百块钱的东西,现在就要我替这小妮子穿衣服。我和她非亲非故,替她穿衣服是要折寿的呀”
小沈三嘴上这么说,手底下却没闲着,在货架上翻了一阵,找出一袋白色的印花寿衣,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叫韩宁”方玲提醒道。
“知道了”
也不知道小沈三具体做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见韩宁身上原本的羽绒袄,突然一下就变成了上下两件的白色寿衣。
怪异的是,她换了衣服以后,皮肤的颜色竟也变得正常了。
方玲对我说:“普通的人死了,穿什么衣服下葬无所谓,但是溺水而死、被火烧死、冻死或热死的人,是不能乱穿衣的。如果不是由懂门道的人,替它们换特定的寿衣,死后也还是要遭受死亡时的痛苦的。”
小沈三走了回来,指了指梁开元,“他不是早该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梁开元纠结道:“我是想走,可是走不了啊。”
小沈三狠狠翻了个白眼,“做鬼这么笨,真不知道你的买卖是怎么做到现在的”
说着,裁了一条黄纸,用毛笔蘸着朱砂,歪歪扭扭的画了张符。
喊了声梁开元的名字,直接把符投入了店里的煤球炉子里。
看着符纸燃烧,小沈三渐渐瞪圆了眼睛:“不得了怎么会这样呀”
我虽然不懂他在捣鼓什么,但也看出了蹊跷。
符丢进炉子,黄纸是烧了,但没有散成灰,而且展开的纸上,符文虽然变了色,却反而更清晰了
方玲对这方面的事也是所知有限,不解的问小沈三,这是怎么个状况。
小沈三又发了会儿愣,抬眼间,神色怪异的看着梁开元,说了四个字“阳寿未尽”
我忍不住道:“鬼扯”
梁开元都烧成灰了,怎么还阳寿未尽了
小沈三眼珠转了转,冲我摊摊手:“他就是阳寿未尽,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就只有阎王判官才知道呀。”
方玲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先别管他了。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吧。”
方玲把韩宁拉到一旁,坐下后问:“你叫宁宁吧跟阿姨说说,你为什么还不走啊”
韩宁没说话,一只手在脸前做了两个动作。
“是手语,她是哑巴,不会说话。”
小沈三叹了口气:“死了也不会说话,那就是残鬼。”
方玲一脸疼惜,想了想,又问韩宁:“你会写字吗”
我本来想说不用写字,我能看懂手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没有方玲的细腻,实在不适合跟一个小女孩儿沟通。
小沈三拉开抽屉,拿出一截像是炭条一样的东西,丢给了韩宁。
韩宁双手接住。
小沈三说:“会写字就写出来,随便写哪儿都行。”
我问:“这是什么东西”
小沈三说:“是墓枝。就是死人棺材上长出来的,像是树枝但不是真树枝的东西。鬼用它来写字,活人也能看见,但过后写的字,自己就消失了。这玩意儿是早几年臧志强,就是卢泽林的师父给我二哥的。二哥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又爱管闲事,就送给我了呀。”
我听得别扭,想想,又觉得好笑。
卢泽林以前是一口还算标准的普通话,但在跟小沈三待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