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一心想要招降王琳,主要还是想利用他在淮南的名声安抚百姓。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后世吴明彻太建北伐攻破寿阳擒获王琳,百姓们哭泣相随,麾下士卒也纷纷为他请命,吴明彻怕生变乱,将其斩首于寿阳东南。
王琳死后埋葬于八公山旁,他生前的故旧来参加葬礼的竟然多达数千人,后来更有寿阳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将其灵柩偷偷送回邺城。
能得百姓、士卒和故旧如此相待,说明王琳也并没有传言所说那么不堪。
但对韩端来说,此人就像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了,对他的淮南基业大有裨益,若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伤及自身。
不过韩端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只要王琳稍有异动,韩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诛杀。
定下了攻打寿阳的时日,诸将便相继告辞,韩端又将严友元留下说话,过不多时,蔡抒古却来禀报说有此间乡豪求见。
韩端自己便是乡下豪强出身,但他却对其他豪强没有半分好感,而且世家豪强日后必将是他打击的对象,此时自然不想和他们有所瓜葛。
但蔡抒古却道:“此乡豪非彼乡豪,那人说他是前朝县府属官,不是乡下豪强。”
“县府属官?”韩端想了一会,突然想起前梁时县衙中确实有“乡豪”这个官职。
州置州望,郡置郡宗,县置乡豪,专掌搜罗举荐人才之职,梁国灭亡之后,这个官职便被废弃不用,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能任“乡豪”者多为乡中表率,倒不一定是乡下豪强,而且此人是梁朝乡豪,到现在最少都是六十岁以上,即使作为长者,他也不好拒之门外。
“那就去请他进来。”
来人共有三个,当先一人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韩端一见连忙起身相迎,那老者拱手道:“老朽之人候王师久矣,得闻此讯,即刻便渡江前来求见,还请将军勿要见怪。”
王师?韩端楞了一下,敢情这位是将自己麾下大军当成了陈国的军队?
老者姓郭名镕,乃东硖石对岸西硖石下蔡故城人氏,他身后两人是其子侄,在左近也很有些名望,观其神听其语,也不像是乡里豪横之徒。
韩端与其交谈片刻,便弄明白了他的来意。
郭镕确实以为他是陈国北伐大军,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一家一族能有此人力财力拥数十万大军,并且还在数月之间便从齐军手上抢回了淮阴、合州等重镇。
韩端知他误会,但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淡笑道:“此乃国家大事,本将不敢妄言。”
“是了,朝廷既然让将军以韩氏名义动兵,自然是不想落齐国口实。”郭镕还以为自己猜中了事情真相,抬手轻轻拍了拍脸颊,“是老朽多嘴!”
他虽是前朝遗臣,但却始终以南人自居,心系南朝,事隔二十载重见王师,心情也有些激动。
韩端与其稍作寒暄,随后便向他问起寿阳左近的情形。
“寿阳因先人遗泽拥芍陂水利,良田不下万顷,年收粮数百万石,但如今却被齐军尽数占为屯田,我等百姓只能种些高地薄田赖以糊口,却还要承担赋税丁役,实在是苦不堪言。”
韩端闻言,却是抿嘴笑了一笑。
芍陂是由春秋时楚相孙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可灌良田数万顷,但这样的良田,又岂是平民百姓能够染指?
说起此事,韩端还真得感谢齐军,若非他们将这些良田占为屯田,取了寿阳之后又要起一番波折。
“齐军刚至淮南时,齐主承诺淮南新地十年不交赋税,即使上下打点所余也足够吃食,然而近年来,齐国朝廷突然加重赋税,使得民不聊生,我等盼望王师久矣。”
韩端想问的是寿阳齐军驻防情况,以及周边百姓的反应,但郭镕开口便是一顿“吐槽”。
他的儿子郭新见韩端欲言又止,歉意地笑了笑,趁其父稍有停顿,便连忙插嘴道:
“早前就听人说,王师取了广陵、秦郡、合州等郡县,此番欲复寿阳,王显贵将寿阳屯卒及各处守卒都尽数调回城内,可见心中也很是畏惧。”
韩端问道:“那寿阳城防虚实如何?”
“寿阳内有相国城、金城(即内城),外有罗城(即外城),占地极为广阔,王显贵虽将周边齐军都调回城内,却也不能将寿阳处处防守。”
“齐军在寿阳屯田已近二十载,屯卒号称五万,但其中老幼至少占据三成,剩下的七成务农日久,早已不经兵事,根本不能与百战王师相比。”
“将军若要攻城,我等或能助一臂之力!”
郭新大概说了一下寿阳城内守军的情况,继而再次重申他们的立场。
“多谢老丈、郭君、陈君义举!”韩端拱手作谢道。
对于寿阳,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寿阳金城城墙高近四丈,周长过六里,只此内城,就比南朝许多州城还要大,而且它还有个外城。
但和内城比起来,外城虽然占地广阔,但城墙却比内城低矮了许多,而且正因为占地太广的缘故,守军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要破外城并不难。
难就难在内城。
后世吴明彻攻打寿阳时,也同样碰到这个难题,当时他的做法还是老一套:引水灌城。
他令士卒堵塞淝水灌寿阳,城中遍地大水并引发了时疫,城中守军死者十之六七,如此方攻陷了寿阳。
灌城之法确实稳妥,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