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王琳便大惊道:“莫非韩将军所领,竟然不是陈国兵马?”
韩端颌首道:“我麾下数十万将士,尽皆听我号令,即便我令其攻伐陈国,彼等也会听令行事。”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王琳心中,顿时如同翻江倒海。
想当年他最风光之时,拥兵也不过十多万。
那个时候,他在郢州拥萧庄即位,居侍中、使持节、大将军、中书监、安成郡公等高位,总管梁朝的军国大事,因此才有如此兵力。
但眼前这竖子,竟然凭借一家之力便能坐拥数十万雄兵,全取淮南,而且还扬言要攻伐陈国。
这山阴韩氏,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有如此人力财力?
王琳强压住心中震撖,抬起头来,脸色已是如常:“敢问尊君名讳?”
韩端脱口而出道:“家君讳锦。”
王琳皱眉思索,然而,搜遍记忆,却仍然想不起山阴何时有这等了不得的人物。
韩端见他想得辛苦,禁不住笑道:“我家以前在山阴籍籍无名,王将军多半是想不出来。”
王琳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道:“但不知韩氏家主可在此地?将军可否让我与贵家主一晤?”
身为阶下之囚,竟然想要讲条件?
韩端脸色蓦地一沉,随即却又咧嘴笑道:“王将军有事尽管说来,韩家的事……我全部都能作主!”
“我家郎主就是韩氏家主。”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严友元突然开口说道,“我韩家能有今日这般盛况,皆是郎主一手操持之故。”
“什么?”闻听此言,王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竖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打下了这么大一片江山,想当年他这般大的时候,还在皇宫里小心翼翼地侍奉梁元帝萧绎。
就连陈霸先这个陈国的开国君主,二十岁之时也还无所事事,当油库吏都还要等上好几年。
王琳先是发楞,继而目光闪烁,良久,他才拱了拱手试探着说道:
“韩将军以加冠之龄便能闯下这么大的基业,实在是令人佩服,但将军欲成就大事,却尚需广纳天下英豪……恕我直言,古往今来,尚未有单靠家奴门客而成其大事者。”
“若要我归降韩氏也非难事,但不知将军以何待我?”王琳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心中却已经打好了主意,要趁机向韩端讨要一个统兵的职位来。
“暂至我军中参谋军事,若日后有功,再另行安排,如何?”
韩端脸上仍然笑意盈盈,但心底却已经起了一丝怒意。
未与王琳见面之时,他还抱了很大的希望,觉得自己能够说服此人为自己所用,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先前所想不过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而已。
“参谋军事?”
王琳见韩端满面笑容,对自己说话也甚为和煦,顿时便觉得他求才若渴,于是坐直身子,正色说道:
“我自太清二年(五四八年)任全威将军起,南征北战迄今也有二十余年,参谋军事之位,恐不能尽展我胸中抱负。”
韩端放下茶盏,沉寂片刻,问道:“那王将军觉得哪个职位才能让你尽情施展?”
王琳毫不迟疑地昂首道:“一直以来,我都在军中领兵作战,最适合的自然是统兵之职。”
“嗯?”韩端轻轻哼了一声,过得半晌,方才嗤笑道:“我麾下领兵将领,都是从普通士卒因功升迁,你身为阶下之囚,至今寸功未立,竟然就想统兵?”
王琳闻言,顿时脸色煞白。
他原本以为,韩家在短短一年之内便拥兵数十成占据整个淮南,必定紧缺统兵将领,以自己的资历声望,不说担任全军统帅,起码也能给自己一个偏军主将。
凭他笼络军士的手段,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支偏师彻底掌控,只要有了本钱,就能够东山再起,甚至鹊巢鸠占也是大有可能。
但这竖子方才还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谁知几句话不对,他就立即翻脸。
看来还是自己太心急了点。
想到此处,王琳连忙拱手道:“韩将军,是我心急……不,是我冒昧了。我初来乍到,先参谋军事熟悉军情也不错。”
“不必了!”韩端站起身来,猛一拂衣袖,高声喝道:“来人!”
喝声刚毕,蔡抒古便带着几名着甲部曲涌进帐来,韩端一指王琳道:“将此人和他的部曲一起拉出去给我砍了!”
“韩将军且再听我一言!”
韩端既已起了杀心,哪儿会管他要说些什么,他一挥手,众部曲一拥而上将王琳按倒在地用绳索捆了,然后又用破布堵住嘴将其推出帐外,过不多时,蔡抒古便提了人头前来交令。
“还看什么看?拖出去找个偏僻地方埋了便是。”
“且慢!”蔡抒古正要离去,严友元却叫住他对韩端道:“郎主,王琳此人在淮南风评甚佳,若此事传扬出去,恐对郎主声名不利。”
韩端皱眉道:“杀都杀了,别人要如何说,且由得他们去!”
“老严你前些时日说得没错,王琳此人久居高位,早年又与陈高祖争霸,如今虽然落魄,但其野心丝毫未减,若不及早将其剪除,我心难安!”
严友元道:“此人不光野心不减,而且还桀骜不驯,不知审时度势,若郎主留下此人,日后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就算郎主今日不痛下杀手,我也会向郎主建言及早消除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