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渐渐退尽,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百多条大大小小的战船和民船正张满帆飞速向山阴城方向行驶。
几条渔船和客船如受惊的鱼儿般猛地窜出,但划出不远却又停了下来,船上的人纷纷充满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所有人都感觉有些震惊。
这么多的战船出现在山阴镜湖,特别是那几艘庞大的楼船,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震憾。
“竟然是楼船士!朝廷的楼船军到山阴来了!”
“朝廷派这么多水军来,山阴以后恐怕又不太平了!”
几名渔夫扶着桨橹大声说话,语气中隐隐露出一丝忧虑,他们都是在镜湖上讨生活的,若水军在镜湖上长期驻扎,他们以后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这哪是朝廷的水军?”
旁边一条画舫上,数名男子正站在船头目送船队渐渐远去,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听得这些渔夫胡言乱语,忍不住便将手中六角竹扇指向几人朗声问道:“尔等莫非看不见那船上的旗仗?”
此人显然并非无名之辈,他一开口说话,方才惊呼“楼船士”那名渔夫便讪讪地道:
“卓郎君,我等贱民,哪能识得那旗仗上所书何字……”
那卓郎君道:“其它不识得,这陈国的‘陈’字,你等总该认识吧?若是朝廷大军,楼船上面就一定会悬挂‘陈’字旗,但尔等方才可有看到?”
此话一出,便连周围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谁说不识字的人也要认识陈字?再说,方才那几艘楼船上面悬挂的各色旌旗不下数十面,谁又能看得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陈”字旗?
卓郎君见众人发笑,也不恼怒,只是轻摇着竹扇道:“方才我没看到陈字旗,但却看到悬挂在最中间那一面认旗上,写的是‘大将军韩’。”
“大将军韩?”那渔夫道:“我昨日听说那个发布什么讨陈檄文的也叫大将军韩,莫非就是刚才这一路?”
“何止一路?韩大将军发三路大军攻陈,一路打京口,一路打江阴,这一路不下十万大军直捣会稽,想必就是韩大将军亲自率领。”
“只一路就有十多万人马!”
周围几条船此时也不急着打鱼赶路,都围拢来想要听个明白,听得卓郎君一说,顿时便担忧起来:
“照卓郎君如此说来,我们陈国怕是要抵挡不住!这韩大将军……不会是北地鲜卑胡儿吧?”
“哈哈……”那卓郎君禁不住放声大笑道:“陈国挡不挡得住我不知道,但这韩大将军,你等多半也是识得的。”
“我等也识得?”众人闻言都是一楞,随即便有头脑灵敏之人醒悟过来,大声问道:“莫不是去年被逼举家北迁的石塘韩家?”
“正是!”卓郎君笑道:“这韩大将军,便是石塘韩氏家主韩伯正,他此番领数十万大军南下,这陈国……还真是有些不好说了。”
“果真是韩郎君!我就说方才那船上怎会有人向我等招手,韩郎君麾下有不少山阴人,说不定那人便是以前我等相熟的!”
“我想起来了!方才招手那人是石塘村的韩七郎,韩郎君的族侄,以前也在湖上打鱼的!”
“对对对,就是韩七郎,看他那甲铠装束,怕至少也是个幢主了!”
“我听说韩郎君麾下已有数十万军士,韩七郎又是他的族侄,怎会只给他一个幢主?依我看,至少也是个军主才对。”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热闹,到得最后,有人大声叫道:“韩郎君要打山阴城了,我等赶紧去看大军攻城!”
“看什么大军攻城,我要去找韩七郎从军!”
“我也要去!”
吆喝声中,众渔夫摇动桨橹,只片刻便走得干干净净。
卓郎君转头对身后之人笑道:“韩伯正号称拥兵数十万,我等也去看看他兵威如何?”
“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人却神色严肃地道:“当初他募集人手前往淮南之时,我等都将其引为笑谈,不想只短短两年,他便到了这种地步。”
“彼坐拥淮南,若再取了三吴,这陈皇帝的宝座,还真不一定能够坐得稳了!”
……………………
韩家军夺取山阴的过程顺利到有些可笑。
韩端和孔合安排的内应和各种法子全都没用上。
吴地承平已久,士卒不习战事,而且几年前沈恪任会稽太守,派兵入镜湖剿贼大败之后,水军也是一蹶不振,镜湖之上连巡弋的哨船都没有一条。
至于湖上的渔夫和来往客商,看到挂着“韩”字大旗的船队之后,非但没有跑去山阴通风报信,有那胆大的还靠近来和船上的将士套近乎,搞得韩端哭笑不得。
因此,当韩军在渡口登岸时,便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城门依然大开,百姓进进出出,守城的十来名士卒看着远处渡头上冲过来的甲士,竟然大张着嘴既不逃跑也不关闭城门。
直到韩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到近处,守门的士卒才反应过来,慌忙丢掉手中长枪跪地投降。
但在攻打刺史府时,由于陈叔陵与其部曲拼死顽抗,却给韩家军造成了上百伤亡。
这让韩端很是愤怒,擒获陈叔陵后,他便命人将其关押起来,准备过几日再将其明正典刑。
“伯正,若杀了陈叔陵,日后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况且刑不上大夫,这小贼始终是个皇子,你这样做,怕是会有人非议。”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在这个时代,就连朝廷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