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缄命人送来酒食,众家主吃饱喝足,各回早就清理出来的宅院之后,堂内只留谢、孔二人时,孔奂才对谢缄道:“谢公,彼等皆不足倚仗,此事还需你我倾力而为啊。”
“奂公不用多虑,我谢氏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岂有不拼尽全力之理……只是不知奂公这边,消息是否可靠?”
正如黄鲁担心的那样,其实谢缄也同样有此忧虑。
包括谢家在内的会稽豪强,全都赌上了整个宗族的性命,只有孔氏无论成败,都不会连累到整个宗族。
孔奂很是笃定地道:“放心,消息绝对准确,明日依计行事即可!”
……………………
八月初七辰时,山阴南城门。
两军大战一触即发,会稽城也是暗流涌动,但无论如何,老百姓的日子还得要过,此时城门处,照常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几辆牛车从码头处缓缓驶近城门,两名守门士卒喝停车子,刚要仔细检查,却见车后一名花白须发的老者趋步走上前来,一边从怀里摸出装满了铜钱的布袋,一边呵呵笑道:
“我乃谢家布庄管事,今日往城内送些布帛,还请通融一二……”
如今守城门的,都是韩家军入主会稽后新招募的士卒,他们战力不强且多半不识字,但也知道收受钱帛贿赂的后果极为严重,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要敢伸手,就必然讨不了好。
因此两名守门卒对那老者递过来的布袋视而不见,而是端着长枪,便要上前挑开车帘仔细检查。
韩家军取消了城门税,但对进出车辆的检查却没有放松,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控制兵器。
“放他们走!”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两名士卒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队率。
“这是谢家布庄的车辆,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家老管事连忙招手让牛车入城,然后向那什长作了一揖:“多谢这位郎君,改日到布庄来,我请诸位饮酒。”
“去吧去吧,别耽误了别人进城。”
眼看着牛车走过城门洞消失不见,两名有些发楞的守门卒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那名队率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
但随即那队率却招手将十来名守城士卒都叫了过来,低声对他们说道:“上面有令,今日入城的行人车辆,皆不用仔细检查,只管让彼等进去。”
这个命令有些奇怪,于是有人便道:“万一彼等夹带长兵……”
“你等没学过军规?不该问的别问,执行命令便可!”
众士卒心下存疑,但既然队率下了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有车辆和挑着货物的贩夫入城,也只是草草看上一眼便放其入内。
一日下来,他们发现今日入城的车辆贩夫,竟然比往日要多出数倍有余。
“要出事了。”
下午换值之后,众士卒便匆匆回了城内大营,只有郭限借口要去给老娘买几尺麻布,七弯八拐地来到了刺史府门前。
这个时候,刺史府二进正厅内,仍然有数人正秉烛夜谈,坐在上首的那人,赫然竟是本应在建德的韩端。
而在他左侧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在义兴督粮的孔合。
“丈人回了山阴,义兴那边没问题吧?”
“没事,复义(孔均)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有他在那儿盯着,出不了什么问题,倒是你那边,万一章昭达突然出兵攻打怎么办?我可是听说这章独眼领兵打仗很有一套的。”
章昭达自投靠陈霸先以来,讨张彪、抗王琳、征留异、灭周迪、陈宝应、欧阳纥,无一败绩,在江东的名气比吴明彻还要大得多,也难怪孔合会有此忧虑。
韩端微微一笑,却是摆了摆手:“丈人多虑了,章昭达虽然有些本事,但也休想在我手上占得了便宜。”
“将士战力暂且不说,他连战船都没有一条,拿什么来对付我的金翅大舰?而且我敢肯定,他现下按兵不动,等的就是会稽这边的消息,解决了这边的贼人,我再回建德也不为晚。”
孔合见他胸有成算,便不再多说此事,转而问道:“伯正既然早知这些贼人藏有反心,为何不早些将彼等剿灭?也省得连累了城中百姓。”
“不如此难以将彼等一网打尽!”
韩端看了看下首坐着的蔡恒等人,“要想推行土断、均田,就必然会严重损害世家豪强的利益,彼等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但若是没有孔奂从中奔走联络,也不可能将吴地这些人尽数汇集。”
“真说起来,我这叔丈还真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省得我日后慢慢找借口去清理彼等。”
“孔奂这狗贼,数年不曾回山阴来祭拜宗祠,如今勾连外人来对付我家,他倒是跑得比谁都欢快。”孔合啐了一口,又骂了几句,又向韩端问道:
“伯正,孔奂不但联络了吴地豪强,还说动了云门、永兴二寺出动僧兵,兵力有数万人之多,你可千万不能大意!”
韩端笑道:“所以我还要感谢叔丈。”
“寺院僧人之危害,仅次于世家豪族,偏偏这些僧人在民间极有名望,若没有把柄,还真不好向他们下手。”
孔合皱眉道:“百姓皆信佛崇佛,特别是云门寺和永欣寺的两位禅师,在民间极有影响,我怕此举会引起民众骚乱……”
韩端点了点头:“丈人这个顾虑我也思量过,只能以雷霆之势将其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