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获的俘虏并不多,木筏和轻舟上的降卒、水中打捞起来的幸存者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不足来犯之敌一半之数。
在刚才短短一柱香时间内,就有近两千五百人丧生于衢水之中。
将江面的木筏和轻舟全部清理干净,又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上游有船下来。
想必是章昭达见前锋不利,未能冲破韩家军在衢水之中设置的障碍,故而放弃了后续进兵计划。
这对韩端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费了这么大功夫,摆出这么大阵仗,却只解决了陈军前锋四千人,章昭达和他的主力盘踞在衢水上游,仍然会对会稽郡造成极大的威胁。
不将江州军彻底剪除,韩家军就不能从建德撤军,数万大军被迫在此驻留,只消耗的钱粮就令人难以承受。
而且韩端也必须尽快结束建德战事,抽出身来领兵北上,全力对付黄法氍。
黄法氍率水军封锁长江,隔绝南北,使得淮南和吴地之间船只不能往来,不但阻碍两地经济发展,更是使得淮南各地生产的军械物资不能南运。
陈国水军,才是韩端的心腹之患,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他将程文季和几名陈军将领又提了上来,细细审问章昭达军中情形,在得知江州军竟然只有四万正卒,而且其中泰半是月前才征召的新卒时,顿时便觉轻松了许多。
老卒远征广州年余,如今仍不得休整,说是疲兵也不为过,新征召的士卒,从未经过军伍训练,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别说打仗,行军途中不掉队、不走散,都要算他治军有方了。
这样的一支“大军”,何惧之有?
低头思索了一会,韩端抬起头来,展眉对众将说道:“章昭达部号称十万,实则只有数万乌合之众,如今其前锋尽没,军中老卒已是三去其一,我欲趁此良机,将其一举覆灭!”
马三兴一听有仗可打,连忙跨前一步,拱手请战:“郎主,麾下愿为前锋,领兵前往袭营!”
“也好!”韩端略一沉吟,便即下达军令:“马三兴率一万人为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大军打通道路,到了陈军营寨之后,只可袭扰,不可强攻。”
马三兴也不挑三拣四,接令之后,便匆匆离去。
韩端又道:“我亲率大军前往,但此地也要留下一员良将,以防章昭达由衢水反扑。”
“萧宁,你行事稳重,此地我便交给你来负责,等雨势停歇,江水平缓之后,你便和陶折一起拆除江中水栅铁索,与水军一道由水路往上接应大军。”
萧宁拱手应喏,陶折却道:“陈军已是强弩之末,何劳郎主亲自率军前往?”
韩端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以身涉险,但若是不亲自前往,他又有些放心不下。
在他看来,陈国用兵厉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征西大将军”黄法氍,另一个便是这章昭达。
黄法氍自侯景之乱时崛起,拒侯景,擒李孝顷,平熊昙朗,讨周迪,战功卓著。
章昭达更是历经大小数十仗,除少数几次无功之外,几无败绩。
他们两个虽然也是世家豪族子弟,但与靠着资历和门荫坐上高位的淳于量、吴明彻比起来,却算得上是真正的良将。
“陈军战力虽不如我,然章昭达世之名将,与之对战万万大意不得。”
韩端毫不介意在麾下面前说出他对章昭达的忌惮:“不亲眼见其首级,我不安心!”
“既然章昭达如此厉害,郎主为何不将其招揽,收为己用?”陶折说道:“吴兴章氏都已经服软,想必他应该也不会拒绝招降。”
“他不会投降的。”
韩端双眉微蹙,摇头道:“吴兴章氏服软,并不代表章昭达会投降,狡兔三窟,脚踩两只船,正是这些世家豪族的惯用伎俩。”
“更何况章昭达轻财尚义,陈氏对其委任隆重,有知遇之恩,他不可能临老了才改弦易辙,为我所用。”
“好了,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你等速速下去整兵,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开拔!”
众将轰然应喏,一想到此番要将江州军彻底剿灭,全都精神抖擞,得令之后,便迅速集结将士,欲图再建新功。
章昭达得斥候回报时,他正坐在帐内,喝着随军医士刚为其煎上来的药汤。
今早发兵之时,他一时兴起冒雨出营相送,却不想他如今已经年过五旬,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回到营中,便觉得耳烧面热,头痛难耐,经医士诊治过后,方知是受了风寒。
在得知早上派出的前锋尽丧后,他当即便眼前一黑,手中药碗跌落在地摔成几半,亏得身后两名女婢连忙伸手扶住,方才不致摔倒在地。
贼军锁江栅栏未破,反倒折损了四千精锐老卒,特别是程文季也落入敌手,更是让他心痛如绞。
程文季少习骑射,多才干谋略,作战勇猛,每战必为前锋。当年平定留异、陈宝应时,就在其麾下听令,深得章昭达喜爱,不想今日竟被韩氏贼兵所擒。
少了这一员猛将和四千老卒,要想打赢这场战,恐怕是更为艰难了。
但这都不足以让他感到绝望,令他几欲崩溃的,是淳于量大军在破岗渎大败以及黄法氍攻京口不利的消息。
数万大军毁于一旦,三路兵马三去其一,黄法氍被阻于京口之外,每日所耗钱粮不菲,必不可久。
而自己这边,也是进退两难。
只是不知这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