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缓缓停下,阿史那晼抵不过小丫头的缠磨,不耐烦的戴上羃离,却再也不肯等下人把条凳准备好,径自推开车门,利索的跳下马车。
家门口却围了一群人,正嘁嘁喳喳的说着什么。
车夫见情况有些不对,忙小跑来到阿晼身边,低声道:“县主,似乎出事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走侧门吧。”
阿晼啐了一口,轻斥道:“胡说,这里是我家,有人在我家门口闹事,我不但不去管,反而灰溜溜的逃走,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也不管车夫和小丫头的劝阻,阿晼抽出鞭子,硬挤进了人群。
沿途,阿晼听到四周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啧啧,真可怜,这么个柔弱小娘子,竟被人如此欺负。”
“唉,没办法呀,史家可是权贵呢。”
“……始乱终弃呀”
“哼,没人性,女人不要也就不要了,哪能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
“咦,这小娘子跪了有两三个时辰了吧,唉唉,可怜呀,还大着肚子呢,倘或有什么万一,一尸两命呀”
阿晼越听越气恼,因为众人口中那个仗势欺人、始乱终弃的混蛋,正是她家大兄。
好容易挤到前头,阿晼总算看到大门口的情景。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织褐黄色团花褥衣、褐黄色齐胸长裙的女子,正跪在史家的大门前,她身边还跪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许是跪得久了,女子的身形已经开始椅,那小男孩儿更是直接半跪半爬在了地上。
而史家的大门,此刻紧闭着,往日负责迎来送往的小厮们也都躲在了门内。任凭外头的吵闹声多大,门内也是丁点儿回应都没有。
阿晼见状,火气更旺,她正要像往日一样,提着鞭子冲上前去赶人,猛不丁的想起昨夜萧南的话,她又停了下。
或许,她真的有必要看看大嫂如何处置这些姬妾。
思及此,阿晼努力平复着怒气,悄悄的躲在了人群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正义之士’已经看不下去的破口大骂史家跋扈了。
阿晼咬着下唇。心下急得不行:哎呀,大嫂,你、你这是做什么?就是生了大兄的气,也不该不顾及史家的名声和体面呀。
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全坊的人都要跑来看热闹了。到时若是引来言官御史的弹劾,虽不至于连累大兄降职,但名声也就举了。
就在阿晼纠结着要不要跳出去驱赶人群时,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四十岁的体面仆妇,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小厮。
阿晼认得那仆妇,她是大嫂身边的得力管事娘子。林四娘子。
林四娘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那对母子,目光凌厉且充满鄙夷。
那女子似是察觉到了这股灼灼的视线。椅的身子猛地挺直起来,仍是垂着头,态度异常恭敬。
林四娘子嘴角上扬,淡淡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娘子携子跪在史家门前,所为何事?”
“儿穆家大娘子。十年前……”穆大娘子顿了顿,似是不好意思往下说。含糊的跳过这一节,“那事虽是将军……但木已成舟,儿也唯有认命,只当做了个噩梦。
谁承想,十个月后又……这位娘子,儿知道,儿不该来,但稚儿无辜,这孩子可是将军的血脉呀,呜呜,儿卑微,不求什么名分,但这孩子既是史家的儿郎,理应认祖归宗才是。”
林四娘子脸上的嘲讽更浓,冷声道:“也就是说小娘子是来史家认亲的?”
穆大娘子愣了下,随即拉着儿子,一起连连磕头,额头用力砸着地面,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听得四周的人只吸气。
林四娘子却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但奴看小娘子的所做所为竟不像来认亲,反倒像是史家的仇敌来寻衅报仇呢。”
穆大娘子一呆,木木的抬起头,白皙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她喃喃的说:“儿知道,儿此来定会惹恼了娘子,但、但儿也是没办法呀,孩子、孩子——”
说着,穆大娘子一扯儿子的胳膊,小男孩儿嗷的一声哭嚎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围观的人都纷纷恻目。
“哎哎,这位娘子,看你也是个体面人,应该也是讲道理的人,人家一介弱女子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怎么会求到门前?就算不看这女子可怜,也当疼惜下这孩子呀”
“就是就是,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儿郎?!”
“始乱终弃,不顾亲子,真是qín_shòu不如!”
有人喊出了不平,其他围观的人也乐得起哄,一时间,史家门前又是一副菜市场的盛况。
林四娘子倒还镇静,她并不理睬众人的起哄,依然冷声对穆大娘子道:“你若真是来认亲,为何不让门房的小厮通传?”
众人见林四娘子又张嘴了,纷纷住了嘴,侧耳仔细听着,唯恐漏掉这场闹剧的一言一句。
只听得林四娘子略带质问的语气,继续问道:“您倒好,什么话也不说,直挺挺的跪在门前。堵了史家的大门,咱也就不追究了,可扰了四邻的清净,就有些不厚道了吧。哼,奴真是不懂了,您这是诚心认亲,还是来史家找茬?给史家找麻烦?”
话音一落,四周的人也都暗暗点头,这话也对,虽然他们确实是来看热闹,但易地而处,若是自家门前堵了这样一个人,还引来一群人围观,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