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萧南觉得王氏做得不太聪明。既然她的夫君明确表示心疼生母,哪怕为了夫妻和谐,王氏也该对薛氏亲近些。
但王氏出自太原王氏,她出生后便一直接受世家传统的教育。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家族是尊贵的存在,可以藐视一切非世家出身的人,即使这人是宰相、是国公。
王氏连权臣、勋贵都不看在眼里,更不用说一个奴婢出身的小妾了。
或许,在王氏看来,她能放下身段、心平气和的与薛氏相处,没有因对方的出身卑贱而轻贱,已经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了。让她把薛氏当正经婆母看待,绝对是对她及整个王氏家族的羞辱。
王氏觉得,她堂堂王氏女下嫁唐家,已经够委屈了。当初若不是看唐谦是嫡母养大的,且仕途也不错,这才勉强答应。
倘或早知道唐家这般没规矩,唐谦如此‘脑子不清楚’,王氏宁肯嫁个资质平平的世家子。
‘脑子不清楚’是崔江评价唐谦的原话。
听着崔江毫不掩饰的质疑自家女婿的智商,萧南不禁莞尔,趁着崔江喝茶汤补口水的当儿,插了一句,“唐谦都做了什么?他为了那个薛氏为难表妹了?”
“何止是为难?!”
崔江匆匆咽下口腔中的茶汤,满脸愤恨的说道:“他简直就是作践,拿我儿去成全他的贱妇生母。”
原来,唐谦自幼觉得生母可怜,多年积攒的愧疚终在嫡母过世的那一刻爆发了,对于薛氏的任何要求,唐谦都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并竭尽全力的满足,甚至不惜委屈妻子、儿女,甚至是牺牲妻子的利益。
在唐谦的一番努力下。薛氏俨然成了唐家内院的第一人,其地位之高、权势之重,比当年的唐夫人还要威风。
这还不够,唐谦打小便有个心愿,一定要让生母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其它官眷面前,要让生母不再被人鄙视,而是成为大家尊敬、羡慕的人物。
为此,唐谦拼命读书,终于在十六岁的时候考中进士科,又经嫡母兄长的推荐。入了官场。
当了官,虽是个低品级的匈,唐谦却看到了希望。
正巧当时有朝臣上书。请求圣人准许庶子为生母请封、为生母守孝等事宜,唐谦见机会来了,也跟着附议。
不过唐谦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官阶,根本没资格打前锋。于是他就做出一副‘我是来打酱油的’围观模样,适时的跟着喊几句。
只可惜,圣人驳回了这项提议。
原因很简单,当今圣人重嫡长,他担心此项提议一旦通过,会助涨某些人宠妾灭妻的气焰。时间久了,嫡庶不分,正统的嫡长继承制将不能正常执行。
一旦传统的宗法出现了问题。社会秩序便有可能出现紊乱,这是皇帝不想看到的。
为生母请封成了泡影,唐谦的失望可想而知。但这厮确实聪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之道——
“噗~”
萧南口中的茶汤全都喷了出来,幸好她及时转过了头。这才没把崔江喷得一头一脸。
玉簪忙上前服侍,给萧南擦拭唇角和身侧的水渍。
咳咳……萧南接连咳了好几声。最后才不可思议的轻呼道:“什么?他、他竟逼着表妹将诰封让给薛氏?”
不能怪萧南大惊兄,实在是这位表妹夫太有才、太自以为是了。
要知道,唐代的外命妇诰封与之后的朝代不同,在大唐,男子只有官至五品,才有封妻荫子的资格。
以唐谦的八品官阶,他根本就没资格为母、妻请封。
而且对于古代的女子而言,讲究的是‘母以子贵’‘妻以夫荣’,当年王家肯把女儿下嫁唐家,就是看中了唐谦的才能,觉得此子是个当官的料,又有母族(唐夫人的父兄很给力)扶持,以后定能有所建树。
把女儿嫁给他,将来也能跟着受封个县君、郡君啥的,没准儿还能当个国夫人呢。
结果,唐谦这厮倒好,自己还没混到那个品级呢,就先跟妻子打好了招呼:亲爱滴,等我升至五品的时候,你也能得个县君的诰封,你是那样的高贵、善良、通情达理,定会体谅我想报答生母恩德的热切心情,所以,这个诰封你让给我阿娘,好伐?!
摇摇头,萧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神奇的表妹夫了。
让萧南觉得意外的是王表妹的反应。
话说王氏听了夫君的话,错愕、惊诧以及心寒全都涌上了心头,她委屈,她痛哭,她绝望,最后还是淡然的答应了。
王氏有着世家女特有的骄傲,薛氏有儿子,她也有。
薛氏这个奴婢生养的儿子都能当官为生母挣诰封,她王氏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里。
经过这件事,王氏彻底清醒了,不再指望夫君,而是将全部的心血都放在教养儿子上。
其实,除了教养孩子这一件事,王氏也没有其它的事可做。
崔江恨恨的说:“……那贱妇竟夺了我儿的管家之权,将王家陪送过去的能干管事娘子全都赶了回来……”
薛氏不待见王氏,那是肯定的。一来,婆媳自古是天敌,二来,王氏曾慢待过她,三来嘛,王氏是唐夫人挑选的儿媳妇,且与唐夫人一样,两人都是世家女。
许是受压制多年终于得到了解放,又许是受封无望,薛氏愈发张狂起来。
而且不知道薛氏是因为自卑过度而导致性格有些扭曲,还是她本性如此,她有些仇视那些出身好的正室娘子。
过去的一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