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日,宜婚嫁,王家有喜。
清晨一大早,王梁和蒋氏就起来了,一个领着儿子,也就是今天的新郎王大郎童鞋去拜见长辈、祭拜祖先;另一个则去分派人手,准备今天喜宴的各项事务。
王梁领着儿子,一路来到王家中轴线的正堂,也就是他的祖父,王家家主的居所。
父子两个行至廊庑下,待婢女通传后,才恭敬的走进正堂。
“儿请阿翁/曾祖安。”
王梁和王大郎齐齐行礼。
“嗯,起来吧!”
主位方向,一个苍老却不显疲态的声音传来。
王梁父子两个纷纷起身,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咦?”
王梁抬起头,习惯性的打量四周,却惊讶的发现,祖父身侧还坐着一个老人,这人、这人竟是他们这一支的老族长。
老族长的年纪和王家主差不多,都已年过七十。在这个平均寿命五十左右的年代,七十岁绝对称得上高寿了。
老族长年纪虽大,但精神却极好,一双利目烁烁有光,王梁也不敢直视,草草扫了一眼,便垂下头,极力表现得正常些,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天呀,不过是他的长子成亲,王家的老族长竟然也亲自来了,据王梁所知,老人家已经近十年没有出席过子侄晚辈的昏礼了。今日,老族长亲至,且极有可能为儿子主持仪式,这是何等的荣耀。
意识到这一点,王梁激动得不能自已。感觉到自己在王家的地位有所提升是一回事儿,但忽然成为全家、乃至全族关注的焦点,则又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不不,不能说是感受。应该说是震撼,王梁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最荣耀、最骄傲的一天。
王家主看到孙儿的反应,微微一笑,道:“还不来拜见族长?!”
王梁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父子两人又齐齐起身,跪拜行礼,“儿请伯祖父/曾祖安!”
老族长捻着几乎全白的胡须,笑着说道:“无须多礼。”
摆手让王梁父子起来,老族长习惯性的先给王大郎训了话。无非是让他敬爱新妇、夫妻和睦,努力上进,不要丢了王家子的脸面。更不要让祖先蒙羞之类的话。
王大郎垂手肃立,喏喏称是。
训完话,老族长示意两人坐下。
待王梁重新入座后,老族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听说。你入了弘文馆?参与编订新的谱系?”
提到这事儿,王梁心中翻腾的骄傲与激动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了几分,他尴尬的挪了挪身子,点头道:“是!”
说起自己的差事,别人不知道。王梁却是心知肚明。为了荐他入仕,崔家表弟着实为难了一番。
因为王梁此人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才能。说得好听些,叫学识扎实、善谱学;说得难听些。就是死读书、一身世家酸腐习气的书呆子。
除了谱系,王梁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特长。
崔幼伯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自几年前修订氏族志后,市面上貌似还没有发行新的谱系。比如那些因氏族志而荣升世家的人家。他们家的谱牒尚未汇编成册发行天下。
于是,崔幼伯便跟太子提议。该修订新的谱系了,正巧,将作监有了印刷局,只要编订好,立时可以颁行全国。
太子一听,深觉有理,要知道,他们李家可是氏族志中名列第一的鼎甲著姓,作为一个被世家鄙视的胡虏暴发户,太子和圣人一样,极力压制世家的同时,也希望自家成为天下人仰慕的一等世家。
恩恩,没错,重新修订谱系,要让天下所有的世家都要背诵他李家的谱牒和家族史。
用力一拍案几,太子当下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既然决定修订谱系了,那么接下来便是人选问题,崔幼伯很自然的把王家表兄推了出来。
太子对崔幼伯非常信任,也相信他的眼光,于是也没见王梁,直接给他一个八品的官儿,让他入弘文馆编订新谱系。
这些王梁并不知道,王家人也不知道,反正外人只知道一件事,王家这个看似最没用的郎君,经由外家举荐做了官,而且貌似前程很不错的样子。
至少王家的人很高兴,老族长也很欣慰的看着王梁,点头道:“嗯,阿梁不错,如今的官职虽小,但却是东宫属官,以后的前程也错不了。”
王梁讪讪的笑了笑,不做回答。
老族长又问道:“对了,还有一事,我听说崔家的那个崔玉郎在家中开了个学院,你家的小郎也去那里上学了?!”
王梁一怔,他摸不清老族长是高兴还是不喜,不安的看了老人家一眼,结果,他只看到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脸上除了褶子,他什么表情都没看到。
稍稍迟疑了下,王梁点头道:“好叫伯祖父知道,确有此事。儿听闻崔表弟请了国子监的前博士宋昱来做先生,儿素仰慕宋博士的学识、人品,再兼之崔表弟也不是外人,儿、儿便把小郎送了过去。”
老族长轻晒一声,道:“呵呵,崔家的积微学院哪里只有一个宋昱呀,难道你没听说,崔玉郎亲去洛阳邙山,请了三位天下名士回来做先生?”
王梁还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忙着差事,回家又忙着跟老婆商量儿子的婚事,根本没时间八卦。
听了这话,他好奇的问道:“儿真不知道呢,不知是哪三位名士?”
老族长伸出三个手指,一一数道:“齐通齐行之,魏贤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