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水,州府衙门。
崔幼伯、郭继祖等一干鄯州的官员全都坐在大堂后侧的议事房,一起商量政务。
话说自从去年贺鲁兵退,鄯州开始重建,而鄯州的州府衙门也终于步入了‘正轨’。
这个正轨,主要是指鄯州的行政工作变得正常了,即整个州府衙门当家做主的不再是二把手郭别驾,而是刺史崔幼伯。
按理说,刺史是一州之长,是总揽事务的一把手,崔幼伯排在郭别驾之上,再合理不过。
然而,作为一个在鄯州作威作福十几年的土皇帝,郭继祖看着坐在首位上的崔幼伯,别提多不顺眼了。
这个小子,年纪不过三十,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但自他来到鄯州后,不过堪堪两三年的功夫,竟逼得自己在衙门无立足之地。
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但郭继祖明白,若任由崔幼伯这般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多年经营的地盘便会被他一步步蚕食,而他郭继祖则会被崔幼伯一脚踢回家养老。
郭继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双昏黄的老眼从崔幼伯身上缓缓滑到围坐在四周的诸位官员身上,这些人,过去都是仰着自己的鼻息过日子的(除了新上任的湟水县令长孙丰),如今却都像个恭顺的奴婢巴结着崔幼伯,这种巨大的反差,怎能不让郭继祖不心生怨恨?
定要把崔幼伯赶出鄯州,即使不能,也要打压一下他嚣张的气焰。
唉,只可惜武氏那个贱人,竟然中途背叛,白白浪费了他恁多的安排,真是可恶。
不过幸好他还有石三,这小子平时看着闷声不吭的,办起事儿来倒也爽快,昨儿来回禀他,说是已经探到了崔家存放火器的库房,而董达那边的马贼也准备就绪,只等择日行动了。
“就再让你得意两天!”
看着侃侃而谈的崔幼伯,郭继祖心中的小人阴暗的笑着,他相信,一旦拿到那些火器,土堡的那些匪兵定能成气候,有了这支彪悍又武器先进的奇兵,他何愁不能压制崔幼伯?!
一想到崔幼伯被他死死辖制的样子,郭继祖就一阵快意,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就在此时——
“呵呵,看来郭别驾也同意我的话呀!”
崔幼伯挂着一抹标准的浅笑,淡淡的说道。
同意?同意什么?劳资啥也没听到,同意个鬼呀?!
郭继祖一脸茫然,还是崔幼伯‘体贴’,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经过一年的休养,三县受损的田地已经重新耕种上了,不过,前些日子我去湟水视察河工的时候,发现还有大片的荒田无人开垦,想来是因着战事,许多农户或死、或逃,将好好的田都荒废了。”
什么?荒田?!
靠,你崔幼伯那是什么眼神?
那哪里是荒田,谁家荒田上还种着庄稼?
那分明是他郭家的田庄,好不好?!
娘的,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湟水河两岸,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是整个鄯州最好的地方,没有之一,那里能有荒田?
郭继祖正欲发飙,耳边又传来崔幼伯的声音:“咱们经过一场战事,有百姓伤亡,原来的田亩册子就有些不准。另外,亦有从西州、庭州逃过来的难民,圣人仁慈,特许那些难民重新落籍,而朝廷制令,凡我大唐子民,年满十八岁至六十岁的男丁,皆可授田一顷,其中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那些难民,既已经在鄯州落籍,那便是鄯州的百姓,自当分给他们田地。”
说着,崔幼伯故意扫了郭继祖一眼,笑道:“方才我正说着,要把湟水河河阳处的几十顷‘荒地’加上一些被抛荒的土地,重新丈量造册,分给百姓们!”
郭继祖的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吃了崔幼伯。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河阳处的田地全是以‘荒地’为名被郭继祖没下的隐田?而田庄内耕种的农户皆是隐户,他们原本是普通的农户,因逃避赋税徭役,这才投身崔家为隐户。
他们虽然也要给郭继祖交租子,但折算下来,比交给官府合适,更重要的是,不用服那一年二十天的徭役,也不必担心每隔三年就有可能被拉到折冲府当‘兵奴’呀。
可以说,郭家的那几个田庄,从庄头到田地全都是不在册的,全都是钻了律法的空子的违法勾当。
过去郭继祖在鄯州一手遮天,他说河阳的田地是荒地,那就是荒地,谁也不敢去开荒,湟水县也不敢将之登记在册。
如今呢,崔幼伯击溃了贺鲁部的围城,将州府衙门紧紧的控制在自己手里,郭继祖虽偶尔会给新刺史添点儿麻烦,但大势已去,所以崔幼伯便开始腾出手来大展他的施政纲要了。
第一步,自然是通河挖渠。
经过一年的准备,崔幼伯终于在今年年初抽出银钱、调集劳役,将湟水河几处淤塞的支流疏通,又在河阳、河阴两侧挖水渠,以确保两岸农田的灌溉,以及除湟水县外、其它两县的用水。
通淤还好说,挖渠的工程量比较大,且动用的劳役也很多。困难大,但崔幼伯的决心更大,他想尽快回京,那么前提就是他能尽快的将鄯州的各项工作做好。
这么做,崔幼伯绝对是公私兼顾。
一来是职责使然,老相公和相公都曾说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身为鄯州的父母官,他有责任、有义务让治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二来也是挣政绩,有了政绩,他才能风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