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沉时,桓王妃终于睁开了眼睛。
“母妃。”萧逸握着桓王妃的手,低低的唤了一声。
“逸儿。”桓王妃眨了眨眼,“你父王呢?”
萧逸愣住,“父王……他……他……”
“没了,是吗?”然而萧逸想象中桓王妃的激动却是没有出现,她淡定的看着萧逸,唇角甚至有些笑容。
“母妃。”萧逸将自己的脑袋埋到被子上,“孩儿没用。”
桓王妃的手落到萧逸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我们家逸儿,是最听话懂事儿的,怎么会没用呢?”
萧逸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逸儿,母妃今天很开心。”桓王妃微微含笑看着萧逸,“从前母妃觉得不能原谅,可是到了这一刻,竟然觉得没有什么了。”
萧逸怔怔的看着她。
“他是为了我死的。”桓王妃看着萧逸,神情很是温柔,“以前他几乎杀死了我,现在他把命赔给我了,逸儿,母妃想要原谅他,你说可不可以?”
不等萧逸说话,她又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喜欢他的,否则何苦如此缠缠绵绵过了这一生呢?”
“若是我不原谅他,我害怕黄泉路上,碧落树旁,我们都会形同陌路。我害怕……喝完了孟婆汤,我们的缘分就尽了。”
“可若是我原谅了他,会不会……我们来生能做一对平凡夫妻呢?”
她的眼中有光,像是天边柔美绚烂的朝霞,萧逸很久很久没有在桓王妃的眼中看到这样鲜活的颜色了。
“逸儿,你说母妃是不是很自私?”
萧逸摇摇头,“母妃是最好的母妃。”
“那就好。”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只是对不起,母妃恐怕是看不到你和阿黎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她又叹了口气,问道:“阿黎呢?”
“阿黎……阿黎!”萧逸急忙回头唤道,青松便在门外回答道,“世子妃,世子叫您。”
“来了。”谢黎本是坐在船头,听见青松的声音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阿黎,过来。”桓王妃在萧逸的搀扶下倚在床头,冲着谢黎招了招手。
谢黎安安静静走了过去,“母妃。”
桓王妃的手贴在谢黎的手背上,她的鼻子陡然酸酸的,几乎快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手很凉,凉到让人升不起希望。
桓王妃却是半点又没有哀伤的情绪,右手握住左手手腕的镯子,顺势推到谢黎手腕上。
“母妃……”
“阿黎,这是我当初成婚的时候,逸儿的祖母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一泓弯弯潋滟的春水。
“本来应该在你和逸儿大婚的时候郑重托付给你的,现在只好这样了。”桓王妃拍拍谢黎的手,“母妃知道,阿黎是个好孩子,母妃希望你们能幸福。”
谢黎眨眨眼,强忍住的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母妃……”
“好了,傻孩子别哭了,母妃很开心。”桓王妃又拍了拍谢黎的手。
“曾经母妃觉得,迟来的深情比路边的杂草还要下贱。可是……有时候就是那割伤了你手指的狗尾巴草,有一天回心转意巴心巴肺的贴着你的时候,你的心又更是像被烙铁翻来覆去的烙着一般……”长沙
谢黎和萧逸都没有说话,眼含热泪的看着她,听着她柔柔的自言自语。
“可是……临了还是想要把这狗尾巴草带走……”桓王妃痴痴的笑了笑,“是不是挺可笑的?”
谢黎下意识反手握住萧逸的手,越握越紧。
“到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桓王妃又叹了口气,这语气中却是藏了几分甜蜜和几分心酸,“希望下一世,我们能够圆圆满满的,不要再这样相互折磨了。”
末了,桓王妃闭了闭眼,冲着萧逸和谢黎摆摆手,“我想自己休息一下。”
寂静空旷的屋中,桓王妃贺南笙似乎看到了那天杏花微雨中,萧启牧骑马而来,分花拂柳。
只一眼,就入了心。
“萧启牧,你欠我的,下辈子记得还我。”语气轻轻,贺南笙慢腾腾的躺下,慢腾腾的闭上了眼睛。
屋外,萧逸怔怔的站着,望着江心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阿黎……”他低低的唤了一声,“母妃……到底还是喜欢他的。”
谢黎没说话,回望着萧逸,突然一伸手勾住萧逸的脖子,踮起脚尖送上一吻。
萧逸微微一愣,很快反客为主。
江月明照千里行,一滴烛泪腮边流。
似乎有咸咸略带苦味的泪随着嘴角落入口中,谢黎动了动舌头,与萧逸一同承担这苦涩。
而另一边,果儿和顾清风站在屋檐拐角处,眼中落下一抹欣慰之色。
“王爷,殿下终于不是孑孑一身,独自一人了。”
她抹了把眼泪,虽然胸口仍痛,姐妹四散,但是看到自家追随的殿下能够有一心爱之人终老,仍是开心不已。
“是呀,我们卿卿……”顾清风轻轻咳嗽一声,“终于完成了使命,从此以后便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他这话,不知是说给谢黎,亦或是说给自己的。
回头一望,那月亮弯的很好看,可惜……终究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长夜当歌,江月当泣。”
而这边,谢黎窝在萧逸怀中,低声道,“等我们到了盛京城,把这些事情都给解决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萧逸低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