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府的洗三礼,皇帝观礼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坐席。
戚太后派人盯着。
一开始,派出去的内侍只说了皇帝赐名嫡长孙、要按皇子规格抚养的事,戚太后心里一个劲发紧。
她都能预料到灾难要落在荣王府顶上,心里发沉,面上不露。
而后,管事的婆子让内侍传出话,把周小姐挑衅成阳郡主的事,告诉了戚太后。
戚太后这次脸上也绷不住了。
她在殿内缓缓踱步,好半晌才把情绪收敛,依旧是那个沉稳如山的万景宫之主,这才吩咐女官:“告诉御膳房,今晚陛下在万景宫用膳。”
女官道是。
皇帝刚刚回宫,就见到了万景宫的小宫婢。
“……太后请陛下用晚膳。”小宫婢道。
皇帝自以为做了件很高明的事,心情不错,几乎要哼一支曲儿:“让御膳房备青梅酒。”
小宫婢道是。
一切安排妥当了,戚太后静等皇帝。
皇帝也没什么事,用了点午膳,在御书房的偏殿小憩片刻。
他下午本有很多奏章要批阅,这会儿却耐不住,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看不下去奏章。距离晚膳还有两个时辰,他就往万景宫去了。
戚太后这个时辰,午睡刚醒。
皇帝瞧着她,穿了件宝蓝色上襦,浅白色裙子,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没有戴任何的首饰,面上也不施脂粉。
因晚上要请皇帝用膳,回头她需得大妆,故而这会儿全是家常打扮。
皇帝进来时,她也微微吃惊。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坐正了等继子给她行礼。
皇帝却没顾上这道礼仪,看着她直直发愣:“……从未见你这样打扮过。”
这样的太后,有种娴雅与贞静。年龄仿佛在她脸上不留痕迹,她的美貌并不因岁月而衰退。
她肌肤有些松弛了,仍是那样洁白;眼睛也略浑浊了点,可眼神依旧精锐。
“见陛下,自然不能这么穿戴,不合礼法。”戚太后笑道,“你既然这个时辰来了,就算‘偶遇’,陛下要宽恕哀家失礼了。”
一句“偶遇”,让皇帝心情更好。
万景宫里处处宁静,一如戚太后,皇帝置身其中,总能忘却朝事庸扰。
恨不能住在这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何曾失礼?这后宫就是你家,你有权穿任何家常衣裳。”皇帝道。
两人坐下,小宫婢也给皇帝上茶。
皇帝对喝茶没什么兴趣,只想同戚太后说话。
戚太后突然对皇帝道:“哀家听说了一件事儿。”
“何事?”
“本朝嫡长孙的洗三礼,哀家没有多问过。方才,派出去主事的嬷嬷回来,拿了洗三礼菜单给哀家瞧。”戚太后道。
皇帝问怎么了。
“哀家算了算,一桌席面,不超过五两银子。”戚太后道。
“一桌”是指每个宾客面前的小桌。每个人的菜,一共二十道,有凉有热,有荤有素,加起来的价格就能估计。
皇帝听了,微微蹙眉:“才五两?”
二十道菜,其中肯定要有大菜。一道大菜,没有三两银子就不能算大了;那么,剩下的十九道菜,就二两银子吗?
稍微殷实的门第,都没这般寒酸。
“是啊,才五两。”戚太后道,“陛下可知晓缘故?”
皇帝蹙眉。
他想到荣王年纪小,开府也不过两年多,封地也不算富饶。
如此说来,是荣王府很穷?
“他这么缺银子?”
“陛下,荣王乃是皇子,他如果想要银子,多少人会送上门给他。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裕王府的洗三礼,也是五两银子一席。”戚太后道。
皇帝听了,很是不悦:“裕王府那是庶出的女儿,跟修朝怎么能比?”
“可王爷们自己会比,朝臣也会比。荣王若是向裕王那样财大气粗,何必这样小心翼翼?”戚太后道。
皇帝顿时就觉得荣王没什么魄力。
戚太后又道:“荣王性格稳重,又无外族撑腰,陛下把他儿子当皇子养,他恐怕日夜不安了。”
皇帝的眉头蹙起。
他能想到,朝臣们会劝说他。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劝说的,居然是戚太后。
戚太后应该最了解他,她应该支持他。
“朕这是提拔荣王。”皇帝说,“修朝是长孙,朕自然要待他不同。”
“依照皇子府的规格,可荣王他有这个底蕴撑得起来吗?到时候,修朝不过是个面子光线、里子破烂的皇长孙。”戚太后道,“陛下,还不如私下里贴补一些更妥当。”
皇帝心中很烦躁,也不以为意。
戚太后:“陛下,皇子们夭折得还少吗?圣恩太重,修朝他承受不住,如何是好?”
皇帝:“……”
这句话,皇帝听了进去。
的确,他光想着逼迫荣王,让他打起精神,加入兄弟们的战局,却忽略了修朝还只是个脆弱的婴儿。
这孩子是嫡长孙,他对朝廷的意义很重要,对皇帝也很重要。
若是儿子们都不成器,皇帝还有孙儿可以指望。
这是传承,是萧氏王朝下下一代的顶梁柱。
“……哀家有个办法。”戚太后打断了皇帝的沉思。
皇帝:“什么办法?”
“陛下既然说了,依照皇子府的规格抚养,就先这么养着。哀家会请高僧给修朝批命,就说太过于富贵,他承受不住,再减免了这些。
可陛下已经金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