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基皱眉对我说:“我横看竖看,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逐慰那家伙有什么本事。”
“你当然想不到,因为那是注定的。怕是逐慰上辈子用不少东西换来的。”
“那我呢?遇上你,也是注定?”
他越过桌面牵住我的手,脸颊一片赧红。那对眼眸投来期盼的时候,我竟觉得,如果不允,是天大的罪恶。
“我知道一定是。”
我转移话题:“延基,你可怕崇野被淹没?”
“被淹没?要淹只怕先是台山吧。”
“这世上所有地方,都不如海底安全。”
“这么说,楚兮你待过海里。”
我缓缓挣脱,默默褪下指上翠绿戒环,再默默推进他纤细指尖,他瞠目结舌,惊喜不已。
“楚兮,你,你跟我求婚?!”复又握住我的手,“我会努力的。”
努力?努力什么?若我愿嫁你,你还要努力什么?你这辈子都不用努力了。
“这枚指环是传世之宝。你只管留着,终有一日,保你家族躲避水灾,兴旺发达。”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可得做好自救准备呢。
“楚兮,你好像那种江湖相士噢。是不是最近在写古装剧啊?我感觉身边所有人讲话都文绉绉的。”
“沈延基!”
他立马肃容正颜,过了一会儿又说:“那明天我们排期注册去。先把生米煮成熟饭,那样子……”说着说着又傻笑起来。
我沉下脸。委实不该亲手为他戴上戒指,弄得他每日牵我去婚姻注册处,假装经过,还说要不要进去看看,观摩观摩,学习学习。这个傻瓜。
蓝泊儿一直向沈延基打听我的下落。若非我要挟沈延基说若有一日蓝泊儿知道我是谁,长什么模样,我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怕他早已先斩后奏将蓝泊儿带到我面前。
这个傻瓜牵我走过崇野的每条街道,期间我错过许许多多精彩,包括蓝泊儿令毕海臣进了看守所,随后申请人身安全保护,禁止毕海臣殴打、威胁,包括雪人婚礼前夕闹场,无故失踪,亦包括小逐陆……当然,悲催的事情绝不会只此三件。
野临,有时候我会想,发生在我周边那些悲惨的事是不是都是出自你的手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是否也在这个人世?如果不是,那你是否在许久许久以前就设定了这样的经过和结果?
野临,你高高在上,我敬你畏你,担心你玩世不恭有天会在我身上做实验。我呕心沥血研究《夙世笔记》,我害怕你在我不知不觉之时便已将我耍玩,你会永不归来,任我在人世孤独逡巡。你会做一个大情圣,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点,默默地逼我活着。世人会说这样才是对我最好。但原来,在这世上摆弄我的不止是你,还有那个不死不休报复蓝柏泽道的美丽教母。
原来,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的眉目、玡衣的轮廓都像极了她。这足以解释我与玡衣成年之期依然健在。回头想想,那些往事,其实野临在玩笑中透露过一些。
他说母亲守诺十年,却被负心汉所欺,寻上门算账,父亲招招留情,处处示弱,被母亲打得遍体鳞伤,母亲对父亲另眼相看。一来二去,共结连理。只是那个负心汉并非完全负心。他在游历四海以后,突然发现谁都不如母亲,然后才知母亲的重要。十年之期已至,他火急火燎回家准备聘礼想要上门迎娶,竟赶上了父亲的大婚庆典,看见父亲与母亲正接受四方来贺。他想要开口,想要留她,可就是没有办法。不过迟了三天,却发生了这辈子最令他后悔的事。再后来,便是“人鱼之乱”。
少时我曾对“人鱼之乱”作出无数遐想,荒唐更甚者有之,只是从未想过那场战乱牵扯了我整个家庭,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同母异父的妹妹。褪去神秘和悲惨,“人鱼之乱”不过剩下肮脏的纠葛和无奈的挣扎。就像尘世撩人的狗血多角恋以及配角夺而不得的执拗悲哀。
我找到她,找到我的母亲。我要她立即解除诅咒,阻止伤亡。
“今日这一切是我拼尽全力得来的。这样拼尽全力,你舍得吗?”她忽地拉下帷帽,轻抬螓首。原来不止是面庞,就连脖颈和手臂都满布伤疤。
她张开五指,却没有触到伤痕。
“我身上的每一道疤,我都用毒液淬过。蓝柏泽道逼我!”
我看着她尽毁的面目,喉头一阵哽咽:“我知道。”
“他口口声声指我移情别恋、水性杨花,责林熏夺其所爱、不仁不义,他有何面目?他本该料到,骗我十年,已是负心,竟还痴想从林熏手中将我夺回。我不允,他便说他自有办法得到。我想不到,他居然会那样狠,狠到故意挑起‘人鱼之乱’,令四海生灵涂炭,狠到在林熏平乱之时暗放相约小箭。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罪魁祸首,我愿意接受惩罚,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将林熏置于轮回夹缝中……日日夜夜,我都能看见林熏在轮回之火中发肤尽毁!他得有多痛啊!”
听着这些,看着这些,我的声音竟开始颤抖:“我看见了。我在《夙世笔记》里,看见了。”
她冷冷绽放笑颜,本该一笑倾城的容光现在却因为笑容变得更加狰狞。
“蓝柏泽道很可笑吧。只为了向我证明他其实是爱我的,想让我知道我在他心里到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