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却说杨从循和胡三将腿脚受伤的采山客搀扶到车边,先是取了一块白布将这伤腿草草包扎,再砍下两根树枝,将腿脚牢牢固定,最后又在车厢里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令其躺下。
只见杨从循肩扛胡三,跨坐在车辕之上,将鞭儿凌空甩得一声炸响,催动马车,沿着松林间的小路奔东南去了。
约莫过了一注香的时间,杨从循发现松林间的道路愈发狭窄,起初方可容三四车并行,渐渐缩窄至勉强通行一车。
见此情形,杨从循“吁”得一声喝住奔马,而后回身撩起车厢门帘问道:“敢问大哥,这条前往李家村的道路为何越走越窄?咱们怕不是转错了路?”
这时就听车厢内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哼哼声:“客人大可宽心,这路越走越窄那便是走对了,今后但逢岔路,只管循那条路口种着一棵小黑松的窄路走便是了。”
说罢,车厢内那采山客先“呼呼”得喘息几下,才接着开口:“好教客人得知,这李家村深处松林腹地,自古就多遭猛兽山匪的侵害。这村民不但在村外密布各类捕兽陷阱,还将入村道路修得弯弯曲曲,外人若是不识路径,多半就要陷入盘陀路,中了李家村人设在哪里陷坑绳套。”
这采山客告诉杨从循,为了进一步迷惑外敌,李家村村民更时常驾着车在岔路口往来,故意在错路上留下车辙蹄印。
好在李家村还要做山货买卖,有不少村民在这些过往的商队里效力谋生,总不能为了防山匪野兽就坏了全村人的衣饭。
“于是李家村历任里正就领着村民移栽了些黑松在岔路口作为正确路途的记认。不瞒恩公,小人叔伯兄弟就在商队里讨生活,故而将这些记认说与小人知晓,且请恩公放心行路便是。”
见采山客他说得郑重其事,杨从循先是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接着就一展眉头,轻笑道:“既如此,那便生受了。还望大哥暂且忍耐,等咱们赶到李家村,杨某定当为你延请医师疗伤。”
说罢,杨从循点点头,放下手中车帘,扭头冲着一旁的胡三露出一个可勘玩味的笑容,而后就挥鞭呵马,将车子赶动起来。
却说杨从循在采山客的指点之下,又赶了一刻钟光景,这脚下的盘陀路突然直直得拐了一个急弯。
待车子转过弯来,车头前立时闪出一大片木排寨墙,竟是用碗口粗的松树锯去枝杈留下的厚实枝干齐齐栽成的,其高耸逼人之势生生地迫入眼帘。
入村的小道伸至寨墙近前,已然左右拓宽了一丈,沿着路面遍布的车辙望去,竟被一道厚实的木门生生截住。
那高耸的寨墙向两侧远远地延伸而去,距寨墙数丈开外的杂树尽皆被村民砍伐干净,近前竟无一处躲藏之地。
寨墙之上更设一道开凿无数箭孔的女墙,此时正有十来个肩扛露刃枪矛的乡民村汉,三五成群得缩在女墙之后避风,只在女墙箭垛之后,稍稍露出枪头矛尖。
除了没有那杆悬挂杏黄大旗的刁斗,眼前这堵寨墙简直就如昔日梁山好汉聚义的山寨一般。
杨从循不料这李家村竟是如此一派草莽豪横作风,连忙喝住车子,侧坐在车辕上不住打量面前的村社。
只见这堵大木寨墙之后,有数十户鳞次栉比的木造棚屋在寨墙环绕下,依着崎岖抬升的山道,左右交错得拾级而上,一直延伸到远处青黑色的崖嘴之下。
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几只欲归巢过夜的寒鸦绕着天际那耸入云端的危崖上下翻飞,发出一阵接一阵地聒噪嘶鸣……果真是‘乌雀之飞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的险峻之处。
就在这时,突然从寨墙上传来“铛铛”两声梆子,接着便有四五个满是戒备神色,这脸上还涂着厚厚一层防风皴油脂的汉子从女墙之后探出头来。
这些人一见坐在车辕上的杨从循,登时齐刷刷得发出一声惊呼。
其中更有一个二十许岁的汉子唰得一下摘下肩后背的粗杆火铳,哆哆嗦嗦地端起来指着杨从循:“那汉子,你,你是做什么的?”
一见杨从循被人用火铳指着,本来缩在车棚里偷摸观望的胡三顿时就气歪了鼻子,用爪一掀车帘就跳了出来。
话说这回胡三可是真给气着了,竟然连句场面话都不撂,一抬左爪,喊一声“着”!
便有一朵红莲从小狐狸翘起的爪子上一闪而过,直直得射入端铳那人的枪管之中。
许是这杆鸟铳用得时间久了,使得枪管后盖处出现了通气缝隙。
也有可能是这个端枪的汉子压根就是个没怎开过枪的生瓜蛋子,不知道这种前装药的鸟铳在开枪前,必须用药杆压实枪膛内填装的底火药。
总之就是小胡三想象之中,那副鸟铳中填装的底火药在自己射出的仙火引燃下炸膛,一时间碎铁破木四下崩飞,将这寨墙上的几个汉子打地抱头鼠窜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红莲射入枪膛的那一瞬间,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从鸟铳枪管后盖处喷出一大股青灰色烟气,将那个正端着鸟铳冲着杨从循瞄准的汉子熏得满脸黢黑。
见鸟铳在自家身边走火窜盖,寨墙上剩下那三四个汉子个个都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用衣袖遮住头脸,手忙脚乱地跳到一边躲避。
待到那阵青烟散去,方才那人头耸动的女墙后面就只剩下那个手持鸟铳不敢松手,只好用抬起手肘,用衣袖不停揩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