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箫声落下,洛歌缓缓睁开眼,望向羌棣。
“记住了么?”她收起长箫。
“嗯。”羌棣挑眉,“所以,那魔族尸首的藏身地现于何处?”这魔境已经过去了许久,原先的地儿都随着时景变迁了。
“随我来。”
洛歌试着捻动移步幻影的诀法,发觉尚可使出来,便暗中念了诀法,只一刹便离了开去。
“小美人儿口角不老实,明明是可以施展灵力的。只是,速度也太过慢了些。”羌棣嗤笑,一步跨出便跟上了洛歌。
二人兜兜转转一阵,在羌棣面露不耐时,洛歌终于顿下了脚步。
但见前方一阵肉眼可见的黑sè_mó气缭绕。魔气之间,隐隐约约可见一具被诡异白丝覆盖的尸首。尸首历经数万年,早已成了皑皑白骨。
唯一惊奇的是,这尸首还保持着死时的动作——他盘膝而坐,手执长箫,目光看着前方。
“他在回忆,他和那位公主初见时的画面。他想着死后还能与公主团聚,殊不知自己的灵魂和怨气结合,早已融进东秦的这一隅疆土之中,再无法投胎转世。”洛歌轻叹一口气,看看羌棣,“你的箫呢?”
羌棣伸手祭出一支白玉箫,凑至唇畔,回想着方才洛歌吹的那只曲儿,默默抚奏起来。
只奈何他方才吐出一个音节儿,那死气沉沉的尸首便发出了惊人的变动。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那尸首蓦然碾碎手中长箫,站起来挣脱满身白丝,空洞的眼眶里多了两道腥红的光亮。
他一步一步僵硬地踏着,口中咕噜咕噜,似在说甚么话一般。
“小美人儿,你听得懂么?”羌棣愣愣,顿下吹箫的动作。
“他……在说,你别侮辱他的箫声。”洛歌咳嗽一声,低头遮掩那勾起来的唇角。
羌棣:“……”
额角暴起一道青筋,唇畔隐隐抽搐起来。
他堂堂一代妖尊,竟是被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老骨头给鄙视了?
“好,那你再抚奏一遍,老子听着便是。还有,这尸骨怎般叫他坐回去,老子看着嫌恶心!”羌棣万分嫌弃地退开一大步,厌恶的目光直射那尸首。
他反手挥出一掌,掌风拂过尸首,却是兀自穿了过去。而尸首无视了掌风,朝着羌棣走来,那目光越发凶狠不善。
“我说妖尊啊,你这是被魔气侵蚀了,还是脑瓜在关键时候碰上驴儿被踢了?”洛歌云淡风轻地祭出木灵珠,叫它化作长箫,而后开口,“闭上眼睛,再睁开来。”
晓得某人是在拐着弯骂自己,羌棣逞不来口舌之快,于是心头憋着怒火,将信将疑地闭眼而后睁开。
那尸首已然不见了。
换句话而言,它尚在原来的位子,好好端坐哩!
“他纯粹只是吓唬你罢了。他历经数万年,神识灵魂早已与怨气融为一体。且因着身在凡界,魔气无法得到补充,是以日渐消散,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他要撑住这幻境,他还要惩罚那些擅闯幻境的人,哪来多余的气力同你斗法?”见羌棣不解,洛歌摇摇头道出其中原委,“我再抚奏一遍,你且好生听着。”
将长箫递至唇畔,她闭上眼缓缓吹奏起来。
怪异的是,这次尸首并不曾站起来。
羌棣心头惊奇着,在洛歌一曲尽后奏起长箫来。只是刚吹奏出一个音节儿,那尸首便又有了异动。
但见他嗷嗷叫着,似乎还是在嘲讽一般。
如此反复好几次,某位蛇族妖尊终于失去了那仅有的耐性。
“既是小美人儿吹奏的好,那么小美人儿来吹这长箫罢。”羌棣冷哼一声,长袖一拂,幽幽蛇眸里涌出了蛇族的暴躁与怒气。
“好,我来吹箫,你来舞。届时弄不好,一起奔赴黄泉便是了。”洛歌微微一笑。
羌棣:“……”
“不就是沉着性子来么?老子就不信他能咬死老子!”
羌棣闭起眼,回忆起洛歌方才的箫声,深吸一口气,缓缓抚奏起来。
而这次,尸首并不曾站起来。
洛歌目中波光潋滟。
他认真了,那么——
该到她了。
洛歌打个响指,叫木灵珠幻化成一件大红霓裳羽衣的模样。
看着这件漂浮在面前的衣裳,洛歌有短暂的失神。
哪怕是完成了大业,大概也不会再着这心爱的红衣了。
因为,心悦君兮啊。
洛歌一步跨出,任由红衣披身。
再抬手打个响指,捻来一缕清风,吹散了这一隅的魔气与浓雾。于是月光便透过云层,轻轻浅浅地铺洒下来。
顺着这曲调,洛歌乘风而舞。
彼时,那尸首忽而起了变化。但见无数荧光飞来,围着尸首飞速打转儿,以肉眼可见之势将之包裹了起来。
待到荧光散去,只见尸首变做个身着墨红长袍的俊美公子哥儿。公子哥儿手执长箫,单手撑着下巴,直直看着那一袭红衣。猩红的眼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月光一般的温柔与眷恋。
羌棣听闻异动,睁眼瞥见墨红长袍的公子哥儿定定瞧着某个方向,愣愣后随着那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那箫声便险些出了差错。
月光偏爱这一隅,斜斜照映下来,追随着那红衣少女。少女乘风而舞,月下那半边金龙面具,显得尤为惹人眼。
面具遮掩了她一大半绝世青涩的容颜,叫人看着深觉惋惜。
饶是如此,她仍以红唇顾盼,眉眼慵懒为笔;她仍以倾世红衣,曼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