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一座宫殿。
院落里。
看到那边异象的嬴姒,面无表情,只是祭出一壶酒,倾倒在地上。
“小天,姐姐知你复仇心切,不过,你倒底还是莽撞了一些。”有一道无声的叹息,从鼻翼间轻轻蔓延。
嬴姒望着那渐渐平息下来了的天变异象,一抹氤氲在眼眶滋生。
“这一条命,姐姐欠你的,欠尧安阿婺她们的——这辈子到了头……姐姐一并还给你们。”嬴姒闭了闭眼,待到那一行清泪滚落,缓缓睁开。
彼时,一双眸中闪烁着的,只有晶莹剔透的天蓝色。
她缓缓起身,一身白裳瞬时化作鲜艳红衣。
云卷,风起。
这个少女拔下头上玉簪,以簪为引,划开自身的眉心。
眉心朱砂痣光满大作,一阵疯狂颤抖之后,以肉眼之速消失不见。
彼时,一道惊人的灵魂威压从少女身上散了开来。
但见那玉簪化剑,她握紧长剑,一步一步踏上虚空,走向姬紫欢的寝殿。
云徵仙君看着那一片废墟,忽而发觉姬紫欢所在之处,有一道其妙的光芒笼罩——光芒护住了姬紫欢,还有那新生的麟儿。
他侧眸瞥了一眼玉无情。
玉无情面无神色,眉毛一动。
心头了然,云徵仙君微微垂眸,化开结界缓缓上前。
“陛下口谕:朕观天象,天象异变,魔气大作,邪祟混乱。幼子临尘,实为仙界之大祸。”云徵仙君一边朝着姬紫欢走过去,一边缓缓启唇,道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每走一步,每说一个字,姬紫欢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玉帝哥哥……
那剪水双眸眼角含泪,叫姬紫欢本便苍白赢弱的面色,此刻显得愈发楚楚怜人起来。
“娘娘,臣奉陛下之名,为民除害。还望娘娘,交出孽子,以保苍生。”压下心头不忍,云徵仙君笑得和气,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触上结界。
“咔嚓——”“咔嚓咔嚓——”
结界一经触碰,便迅速衍生裂痕。
眼见裂痕以飞速扩散蔓延,姬紫欢瞳孔骤然一缩。
她下意识抱紧这个襁褓里哇哇哭泣的婴儿,紧紧蜷缩在一起。
“玉帝哥哥,不要,不要——”姬紫欢低低地呢喃,绝望在眼中蔓延。
在她临盆时,是她修为最最薄弱的时候。
若是以往,对上云徵仙君姬紫欢是绰绰有余的。
奈何这个时候的她,适才临盆不久,全身上下的力气早已使尽,又是服了太上老君的丹药,才撑着一口气的。
若是强行运转灵力,只怕会遭其反噬,而后身死魂散。
姬紫欢多想使用灵力呀。
但理智告诉她,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公子,是她倾尽一生,不惜放弃神籍也要相爱的夫君,她不可以对云徵仙君动手——那样会折损他的颜面。
而理智又告诉她,若是不动手,她适才诞下不久的孩子,就会惨遭毒手,陨落此间。
一边是夫,一边是子——这般的左右两难,将这位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给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玉帝哥哥,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怎忍心叫他未曾睁眼,便没了气息。你怎忍心——”她眼睁睁看着结界破碎,眼睁睁看着云徵仙君伸手过来,终是泪两行。
为何,为何要杀了他,只因他生怀邪魔之气,他生来并非良善之辈吗。
可他——
“再如何坏,也是我的……孩子啊。”
姬紫欢越发想要用力抱紧这个睁不开眼睛,嚎啕大哭的婴儿。
只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能望着云徵仙君动作强硬地夺过襁褓。
云徵仙君高高举起婴儿。
大抵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婴儿的哭声越发洪亮起来。
“不,不要……不要!”姬紫欢的眼中,骤然金光爆射。
在她猛然坐起身,反手朝前一掌拍出的时候,只是刹那间,天地震动。
而后此方天地静默。
是了,静默。
万物皆静,万般举动皆默。
恍若一幅画卷。
画卷之人尚还有所感,却只能眨着眼睛。
包括玉无情。
他三者,便如此看着墨色天边翻开一道耀眼的光芒。
光芒里有一红衣女子乘风踏空走来。
少女一对蓝眸清澈冰冷,一副容颜妖冶,一身气度桀骜。
她手握长剑一步一步,带着无限庞大而浩瀚的灵魂威压,朝着这方缓缓而来。
是……她。
玉无情的眼眸微微一颤。
少女落地时,抬手挥出一剑。
刹那间,天地复又动弹。
这一掌尚还未曾落到云徵仙君身上,便被浩荡而来的剑气化解了。
云徵仙君意识到情况不妙,赶忙就要将婴儿朝地上摔去。
“胆敢——”少女再度抬起长剑,好看的长眉微微朝上挑起,声音清冷而不失威严,洪亮空灵地响彻四方,
“放肆!”
这一剑挥出去,直接便是跨过长空,来到了云徵仙君的身旁。
云徵仙君下意识抛开婴儿,急急朝后退去。
“孩子!”姬紫欢眼疾手快,正要伸手去接,却不料少女更快一步。
少女一下来到姬紫欢身侧,抬手捞住婴儿。
婴儿落在少女怀中,嗅到少女气息,刹那间止住了哭泣。
并且缓缓睁开了眼睛。
少女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婴儿。
婴儿皱巴巴的,一双眼睛深处,隐约可见隐隐约约的墨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