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夜祁因为使用了九成修为抵挡那神之境的剑气，剩下的一成尽数护住了小不离。
当假山上的石头因为剑气抖动而滚落下来的时候，龙夜祁只顾着将小不离罩在身下。
他的脊椎骨，就这么被石头砸成了两段。
而他的丹田，也被这一道剑气劈了个粉碎。
龙不离感受不到前者身上一丝一缕的灵魂波动了。
“族长……”龙夜祁吃力地将两手合在一起，做出个作揖的模样，他咧嘴一笑，鲜血溢满了牙齿，“夜祁不负恩嘱……小少主……安然……无恙——”
他的声音很轻，一点一点变轻的那种——仿佛是踩着羽毛，一点一点踏空飘飘然一般。
“夜祁，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找一门好亲事的。我用神农鼎替你疗伤，你莫说话，你莫说话——”龙不离红着眼眶，哽咽着就要捻诀祭出神农鼎。
龙夜祁摇摇头。
脊梁已断，丹田已废。
就算治好他，这辈子若是没有上好的机缘，他就要和不曾修真的凡人一样，百年后变成枯骨尘埃了。
“族长，且听弟子……一言——”龙夜祁的胸口起伏变得更低了。他一眨不眨地望着龙不离，声音孱弱。
龙不离侧头抹了抹鼻子，祭出一粒丹药，放开小不离，将龙夜祁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将丹药递到他唇畔，捻诀化成水，使之咽服下去。
这是能够让人回光返照的丹药，他按着记忆中的神族秘方来炼制的，现下尚且只能炼出八转来。
龙夜祁的目光回暖了一些。
他仍坐不起身，只得满怀歉意一笑，而后浅浅开口：“族长，弟子此生此世，再无娶亲之意。唯有寥寥数言，望族长代弟子，转告给一位姑娘。”
“且说。”
“若还有来世，我仍愿长她数年，看她牙牙学语，看她蹒跚学步，看她笑语盈盈。我愿以青衫白首，许她长乐无忧——若她，来世愿等我。”
“夜祁，是哪位姑娘？”龙不离忽而问。
龙夜垂下眼睫头笑了一声，声音竟又弱了下去：“洛邑……沐氏灵儿——”
闻言，龙不离一怔。
原是当年那个初见龙夜祁，便嚷嚷着要嫁给他的沐家小丫头片子。
原来，她有心，他有意。
只是……
龙不离的眼角已然蓄满清泪。
他咬牙不叫眼角泪水滚落，重重点头应下——
“我答应你，一定转告。”
龙夜祁微微一笑，抬眸看起了天空。
已是迟暮的斜阳。
斜阳灿烂，天际白云与霞光交织，绚烂璀璨，仿若火树银花。
恍惚中，有一张娇俏温软的容颜映在了半空之中。
“阿祁哥哥，灵儿要嫁给你！”
“阿祁哥哥，一定一定要等灵儿长大哦！”
“阿祁哥哥，灵儿最喜欢哥哥了。”
“阿祁哥哥保护灵儿的命，以后灵儿也要保护阿祁哥哥的命。”
“阿祁哥哥——”
“……”“……”
曾经他只将沐灵儿当做妹妹，而他知道自己情动时，却为时已晚。
我生君未生，君成我已去。
再过三两年，你应该就要及笄了。
若是可以，我多想与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啊。
好灵儿，若来世有缘还能再相识，你可愿——
“可愿叫哥哥先来一步……哥哥还要看着你长大，还要护你安乐无忧……”龙夜祁轻声呢喃一句。
既然要先走一步，那么这一世，我祝你前程锦绣。
愿往后那个三书六礼，将你明媒正娶的夫家，能待你顶好。
今朝辞别，余生不复相见。
来世，笑看江山也罢，做个凡人也罢，我只想拥你入怀。
光明正大地，宠你一世。
龙不离望着龙夜祁渐渐合上眼睛，便晓得他去了。
他将头埋在龙夜祁的胸口，低低地哭泣起来。
细细算起来，龙夜祁长他数年，在龙氏弟子受龙夜珉之命不怎么待见他的时候，只有他和龙云曦一直暗中鼎力相助。
龙夜祁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位兄长。
在他的身上，龙不离能嗅出和洛歌一样的随和温暖——那种源于骨血的包容，是镌刻于灵魂之中的。
而今龙氏一族九成弟子被屠杀，他当做亲兄长的龙夜祁为了护住小不离又当场殒命，龙不离说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终归是悲伤多过愤怒。
洛歌冷眼瞧着龙不离痛哭流涕，直觉心头一阵痛快。
“当日你杀我父王之时，我便起誓，要加倍奉还诛亲之痛。”洛歌咧嘴，诡异地笑了起来，“龙氏一族，只是一个开始。你们欠我的，我嬴姒势必会一笔一笔算回来！”
祁酒狠狠蹙眉。
果然是嬴姒一手作为。
她这样，只会让人误以为是苏苏做的。
“如此心狠手辣，也无怪乎玉晚舟不会情系于你。”祁酒冷笑一声。
提及玉晚舟，洛歌忽而失神，继而睁大眼睛，愤怒而尖锐地怒吼一声：“你闭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说罢，洛歌提起诛仙剑，竟是要朝着祁酒劈过来。
“云凡君小心！”水泽空看得心头突突直跳。
“既然你不愿意老实，那便休怪我了。”祁酒不急不缓，反手取下背上长琴，一手斜抱，一手抚上琴弦。
“铮！”
一声琴音出，剑气瞬时被扫平化开。
祁酒未曾停歇，又迅速调整身形，使之凭空而坐——那凤栖古琴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