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时候若是说了,你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为了活命,在胡说八道,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吧?你.......我还不了解么?”
魏晨顿时哑然,因为丁卯说的是实话,“也许,你说得对,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知道,眼下官兵围着各个隘口,我就是想放你走,你也走不了。”
丁卯洒然一笑,抬头望着上方的木板,“若我贪生怕死,还会来找你么?大晨子,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有前途么?我们的吃食不多了,过不了多久,还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
魏晨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可以不怕死,可以去拼命,却不知道在这座牢笼中如何弄来粮食,“我当然不想,我当初起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大家能过的好一些,可谁曾想......那些流寇这么快就逃了,官兵没有了牵制,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大晨子,如果说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你愿意试试么?”丁卯的话,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魏晨心头,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卯,“当然,你有办法?”
丁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在谷胖子手底下做事的时候,有一个兄弟很有门路,可以跟外边联系上。他跟我说,有人想找你帮忙,那人说只要我们能帮他拿下盐场,以前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起兵作乱的事情也可以一笔勾销。便是都指挥司的人找麻烦,他也能挡回去。”
魏晨很是心动,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况。流寇已经离开了浙江,再想靠着手底下的盐丁闹事,已经没有前途了。一切既往不咎,听上去好听,可别人干嘛这么好心?沉默了一会儿,魏晨苦笑道:“他是谁?他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便是三省总督铁墨,他让我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对盐官镇西边的官兵发起猛攻,要把官兵打疼打退。为此,铁督师甚至可以悄悄支援我们一部分兵器!”
魏晨眉头拧起,嘴角荡起一丝冷笑,“你看不出来么?那个什么铁督师也没安好心,他这是让我们去死。上万官兵,以我们的能力,跟那些官兵打,要死伤多少人?就算我们死伤一半,也未必能打退都指挥司的兵马。那个铁督师,到底安的什么心?”
见魏晨的反应,丁卯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晨子,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总是想着少死点人,可是当初你决定起事的时候,就该做好死很多人的准备了。起兵作乱,对抗朝廷,你就算乖乖投降,这里的人也得有很多人跟着你下地狱。有些事情你做不做,都是一样的。”
“铁督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清楚,但由此可见他跟浙江布政司那些人不是一路人。现在不是他求我们,是我们求着他,不管铁督师想干嘛,至少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看着官兵冲进各个盐场,清剿叛逆。”
丁卯和魏晨一样,如果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会听那个什么铁督师的。艰难生活的盐丁们,从生下来就对当官的缺乏信任。丁卯来当说客,不是因为那个铁督师可以信任,而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去赌一把。
久久之后,魏晨抬起头,却什么都没说。其实丁卯明白,魏晨已经答应了,亦或者说,魏晨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
崇祯四年四月十三,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盐官镇突然风起云涌,两座盐场三万余盐丁青壮突然聚集起来,他们聚在一起,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刃冲向都指挥司防区。都指挥司方面的兵马赶紧调兵堵住路口,在度过开始的慌乱后,官兵这边总算挡住了盐丁们的冲击。
这场暴乱可以说是自盐场大乱之后最严重的一次,青壮们一个个红着眼睛,拼了命的想冲过去,打退官兵。而都指挥司的官兵也接到了严令,一定要将盐丁困在盐场中,双方发了狠,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整个盐官镇受到了波及,厮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盐丁们人多势众,可面对朝廷正规兵马,终究还是落了下风。眼看着被官兵压着往后退,魏晨怒吼一声。虽然他不明白那个铁督师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是他晓得如果不能打退眼前的官兵,那铁督师口中的许诺就绝不会兑现。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了,岂能在眼前破灭?砍翻一名官兵,魏晨大声吼道:“兄弟们,顶住,杀过去,不打退这些人,我们回去也是困死,饿死.......杀啊.....”
魏晨嘶吼着,带着人往前冲去,在他的影响下,青壮们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一时间竟将官兵挡住了。盐官镇西边的钟楼上,浙江都指挥使同知金国泰重重的拍了下眼前的柱子,“看来这群盐腿子也知道再待下去是死路一条了,让兄弟们往后退一退,弓箭手给我射。哼,让这群盐腿子见识下弓弩的厉害......”
随着金国泰的命令,箭雨纷纷,冲在前边,没有次序,毫无章法的盐丁们成片的倒了下去。魏晨看得睚眦欲裂,却毫无办法,这些官兵,打流寇不行,可是杀起盐丁们来,却是如此顺手。
金国泰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