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还放在外边,血腥气息还没有散去,众人心中焦躁不安,这一点沈永忠当然看得出来,伸手让大家坐下,他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夹杂着太多的无奈与凄凉,“你们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太过无情?”
“我等不敢,沈头领既然这么做,必然有你的道理”几个头领哪里敢直言承认,沈永忠也没有勉强,身子仿佛垮了一般,瘫软在椅子里里,“昨夜发生的事情你们不会忘记吧,那不过是活阎王的警告罢了,他们不会攻城,只会不断地折磨我们。才一夜而已,城中军民就发生暴乱,如果持续下去,这座城池没毁在官兵手中,也会毁在我们自己人手中。延水河战役的情况,或许你们不太清楚,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我们兵败延水河,残兵在逃往延安城的路上几乎全军覆没,张存孟也已经率领人马退到了庆阳一带。宜川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守着这里,我们得不到半点支援。至少,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坚持下去了,宜川数万军民是无辜的,这座城池历经几十代人,几百年建设,不应该毁在我们手中。所以,投降是唯一的选择,当然,我会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和院子里的那些人不一样,不管你们选择什么,我都不会为难你们。”
沈永忠面色沉重,语气真诚,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他并没有撒谎,也不可能撒谎,这些头领可都手握兵马,杀掉他们,谁来控制那些士兵呢?几名头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内心一阵纠结,好一会儿,一个年长的男子叹声道,“一切全凭沈大哥吩咐,如你所言,我们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必要了,在延水河战役失败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失去胜算了。”
能做到义军头目的人,全都是沙场老油条了,最基本的形势还是看得清楚的,他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还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伤亡。经历连番恶战,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做出这个决定,有些过于残忍,放下刀兵,意味着活下去,同样,也意味着上万义军兄弟把命运交到了别人手中,未来的命运也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看着麾下几名头领,沈永忠微微点头,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流出泪花,“哎....我们都是罪人啊,但愿我们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现在是对的,让人开城传话吧。”
这一刻,不光沈永忠垮了,其他人也垂下头,眼中饱含热泪。当消息传到外边,许多人抱头痛哭,无论时局如何艰难,总有一些人放不下尊严。各部头领开始下令营中士兵放弃城墙,进入城中街道维持秩序,大批量的士兵加入,乱民被镇压下去,不久之后,宜川南城门铁门缓缓升起,牛角声呜呜响起,奏响了天地间最悲伤的乐曲。
牛角声响起那一刻,海兰珠率领将士来到南城门外,尚可喜、刘国能、耿仲明等人全都一脸钦佩之色,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流寇真的开城投降了。看着并排走来的几名流寇士兵,海兰珠云淡风轻的将王左挂喊过来,“王先生,让人准备好粮草辎重,围城这么多时日,不解决吃饭问题,转眼就会生出许多事端。”
“各处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流寇放下刀兵,我们立刻接手城中防务”作为狗头军师,王左挂做的非常称职,使个眼色,耿仲明便撤出人群,去做准备。四名流寇士兵送来的果然是降书,待海兰珠让千余名卫兵守住南城门后,沈永忠领着城中头领们终于出现了,看到海兰珠骑马而来,沈永忠躬身行礼,跪拜于地,身后的头领们也全都匍匐在地。看着眼前的沈永忠,海兰珠感慨颇深,虽然赢了,但对沈永忠,不得不心生佩服。
可以说沈永忠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在此之前铁墨等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张献忠的三个义子孙可望、刘文秀以及艾可奇。可随着艾可奇败亡,孙可望出逃,沈永忠才一点点显露出来。此人指挥若定,沉稳大气,对于兵法也是孰若,这次要不是沈永忠帮着镇守宜川,张献忠哪有心思集中兵力在延水河开战。
沈永忠的能力完全不在孙可望之下,用好了绝对是一员虎将。海兰珠此次亲自来宜川,一方面是为了宜川城,另一方面就是代铁墨收服沈永忠这员虎将。
翻身下马,海兰珠伸手搀住沈永忠的肩头,手上用力,将他搀扶起来,目光里满是笑意,流露出佩服与尊重,没有半点的轻视与嘲弄,“沈永忠,不管如何,本夫人都要谢谢你,因为你的抉择,拯救了数万人的性命。你并没有对不起张献忠,你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感受着海兰珠眼中的热诚,沈永忠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能被人尊重,“罪民不敢,还望夫人能够履行诺言,保证我义军兄弟的性命。”
“但请放心,只要他们不惹麻烦,本夫人保证他们安然无恙”海兰珠点点头,尚可喜挥了挥手,几名千总走上前来,沈永忠心知肚明,跟身后的头灵敏交待两句,便开始接手宜川的防务。大批的晋北军士兵进入城中,在城中营地里,义军士兵已经列好队,由于上司们的交待,晋北军士兵也没有什么过分行为,接收任务进行的非常顺利。
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