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看着眼前这一番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深深吸了一口气,暗道,有手段啊。
赵妈说出那一番话,其实有三个目的。
一是让胡氏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逃出刘夫人的法眼,她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所作所为不堪一击。
同时,又是离间胡氏和苏铮,胡氏有把苏铮变成傀儡为自己所用的野心,黄氏则助纣为虐,苏铮对她们绝对有芥蒂了,即便最后她能在刘府混得风生水起,胡氏也别想能从中捞得她所期望得到的好处。
最后,赵妈又何尝不是在警告苏铮,刘夫人很厉害,道行远在胡氏之上,要想活命,不弃暗投明不行。
富人家的夫人吗?能力竟然不能小觑。
她垂头,在碎发下阖上眼睛。
胡氏撑着圈椅的扶手坐下,掩饰般地笑着,可谁都能看出她的底气不足:“还是夫人考虑周到……”话没说完,一个扑通下跪的声音打断了她。
“刘夫人,这一切事情我都不知道,外婆和舅母只说要我跟来镇上送泥坯,泥坯此时还在舅母那里放着呢,平安没有说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要把我的户籍变成卖身契!”
苏铮跪在地上,情真意切焦急万分地解释,眼眶都红了一圈,可暗地里却嘴角直抽:这什么地板居然这么硬,膝盖骨都要跪碎掉了!
这个时候什么事最重要?
当然是表明立场态度决心忠诚了。
胡氏想掩饰,她却偏偏不让。
她还以为胡氏顶多把她骗过来当当丫鬟什么的,谁知道她却打这种主意,把她献给自己的丈夫和她一样当一个小妾?亏她想得出来,这比把她卖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更让人恶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她是死的吗?
当然,苏铮毅然下跪也不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她还为了自己的户籍。
户籍是什么?在苏醒看来它就像前世的身份证,没有它一个人就成了黑户,连存在都是不合法的。
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身份凭证这一说,但想想也知道,租房子买房子,找工作学手艺,这一切她需要做想要做的事情里,很可能就要用上这种东西。
如果户籍变成卖身契,她的未来可见是一片黑暗了,至少也会艰难很多。
对她的识时务,刘夫人和赵妈一致觉得满意,不过他们可不会现在表现出来,刘夫人眼珠一瞪,慢慢支起身体坐正,严厉地看着胡氏:“胡氏,这丫头说得可是真的?你是把她骗过来的?她丝毫不知情?”
胡氏心中微微发慌,心头转过无数个念头,打定主意不能让这个罪名坐实了。
她一抹眼睛,哭叫道:“夫人别听这个小妮子鬼话,分明是她熬不住乡下的劳苦饥冻,哭求着让我带她来府上享福,你看,她还特意打扮了才来的。我骗她我有什么好处?如今老爷产业做大,多少人盯着我们刘府,就想找到个把柄呢,这种时候妾身能为一己之私而做出坑蒙拐骗的丑事?夫人你要明鉴啊。”
刘夫人表情微僵。
胡氏颠倒是非,但最后一句,她却是说对了。老爷白手起家,如今事业如日中天,当成这庚溪镇第一富户,多少人眼红眼馋,就天天盯着刘府,恨不得找出个什么事做文章,把他们刘府拉下马来。若此时胡氏行骗的事闹大,影响很不好。
她本想借此事将胡氏彻底打压下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刘夫人厌恶地看着胡氏那双狐狸眼,这个肮脏的老女人,真不知道老爷看中她哪一点,非要收进府来,三年来盛宠不衰,近来虽走了下坡路,但……她看向跪在那里的苏铮,这次真要被她得手的话,这刘府都是他们舅甥二人的了。
只是不闹大不闹出去而已,胡氏,你以为我就没办法对付你了?
“即便错不在你,你处事不当也是事实,胡氏,自你进门,这三年里搅风搅雨可曾收敛过?我再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刘夫人怒气冲冲地说,“来人,胡氏言行失当,将她带下去,关禁闭,直到老爷回来由他亲自处置。”
胡氏睁大了眼睛,赵妈一步上前将她抵在圈椅里,凑在她耳边道:“胡姨娘,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否则,夫人能关你,也能做出更干脆的事,到时候老爷问起,你说他会为一个不识大体差点给他造成麻烦的女人,而与果断慧智替他守住家业的夫人脸红吗?”
胡氏嘴巴动了几下,最后再不甘心气势也蔫下来,任由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她带下去。刘夫人忽然又道:“小桃,你过来,站到我身边来。”
小桃受宠若惊,胡氏猛地转头,视线如同刀子:“小桃,你出卖我!”
她就说呢!她去李水村找苏平安的事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夫人是哪里得到的消息,现在看来是小桃通风报信的。
小桃低垂着头:“姨娘,奴婢也不想,但明珠不能暗投,你气量狭窄不能容人,奴婢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主子。”说着她福了福,便到刘夫人身后去了。
胡氏双眼发红,瞪着她,然后紧紧盯着地上面容惶恐、眼神却沉静的苏铮,一字一字地道:“你们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她被带了出去,张姨娘跟上去掩面而笑:“想不到咱们胡姨娘也有今天,不过说来也是,为了几年风光,连自己的外甥女都能拉下水,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吗?是个人都要倒打一耙的。”
“下地狱?呵呵,我现在就在地狱里,还怕死后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