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的猜测是有根据的。
印象中举人比秀才更高一级,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记得不知是初中还是高中,语文老师讲过一本《儒林外传》,里面处处不如意的范进在中了举人之后受到众人追捧讨好,生活一时间从地下升到天上,为此其母亲竟欢喜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死了。
虽然肯定有夸张成分,但也可以看出举人不是一般的人,可苏举人刚死,他妻子就要带着儿女找娘家庇佑,而李家也变得十分落魄,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倒也未必是死得蹊跷。”老方道,“或许他身前得罪过什么人,那些人在他死后落井下石,谁知道呢。不过无论是哪个原因,一旦你出面,想在衙门里做些什么事,只怕会很麻烦。”
苏铮默然。过了一会说:“即使没有这样的麻烦,单说我要把户口迁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氏会不吵?她可是把自己当成免费劳动力的。
更别说还有一个刘府压在上面,她现在又丢了户籍,这件事根本困难重重。
她有些烦躁,古代不是法律没现代那么严谨的吗,不是国与国之间流动人口很多吗?一个户口还看这么重,不然她直接提包上路多简单。
老方仿佛看出她所烦恼的,笑着瞧瞧桌子:“是担心你外婆纠缠?这点的话倒没什么,官府里的人都是人精,早料到会有这种纠纷,解决的方法都替你想好了。”
“什么方法?”
老方抬起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凑在一起,抿了抿。
要钱,很多很多钱。
有钱好办事自古就是这样,给了钱,官府里的人才会痛快给你办事,才会对黄氏出没出席纠不纠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后那嘴巴也能严一点。
这是老方对苏醒说的。
苏铮看着古代的行政部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大门大敞,外边有穿着统一制服拿着长枪的站岗士兵,脑子里的思路终于清晰起来。
拿到她的和团子二妮的户籍,存足够的钱,一起来到这里办手续,同时还可以一并改个名字,然后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黄氏,离开六六福,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特地问过老方,刘大户虽说是庚溪镇首富,但也并非多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众多码头上的运输头头之一,家里有几条运船,每年接点活赚个小钱,财富虽多,权势上却不过是靠着每年大把银两的贿赂和官府关系不错,那点程度只能保证生意做得顺利,根本掀不起大风浪。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刘府是依附于琅家生存的。
又是琅家……
除此之外,苏举人的事,苏铮暂时不管,实则她也管不了。
她靠在墙边,吐出口浊气,其实,困难也并不是很多。
她歇了一会,目光坚定起来,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之后她拖着一条伤腿在镇里四处走走看看,熟悉地形,熟悉类似于农贸市场的地区所在,又拜访了数个运输集散中心,脑海中的计划逐渐成形。
不过代价就是,她的腿都快走断了。
苏铮在一个巷子口发现一块横卧的方形岩石,拿袖子随意擦去上头的潮湿淤泥,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太阳快下山,萧条的窄窄街道上昏黄光线夹杂着铅灰色,陈旧破损的青砖缝里残留化雪之后的水渍,人影匆忙其上,停下歇脚的苏铮便显得颇为惹眼。
她撑着拐杖蓄养力气,苦笑着摸摸肚子,一天只早上吃了点东西,到此时饿得胃都痛了,饥寒交迫的感觉很不好受,况且此去李水村步行大概要两三个小时,她实在没勇气饿着肚子上路,左右看看,揣着从老方那里换泥坯得来的六文钱走到最近一家还开着的包子铺里。
铺里冷冷清清,主人不知去了何处,只有门口两只架在灶头上的蒸笼不温不火地冒着水蒸气。
“有人在吗?”苏铮喊了两声也没人应,不禁有些泄气。小心抬起蒸笼发现还有两只瘦巴巴的包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不肯离去了。出了这条街,再走不远就要出镇往乡下走了,基本不可能再碰上卖吃的,而且眼前这两只还是热的,对她的吸引力十足,为此等上一会也算不得什么。
她耐着性子靠在门口,视线放开来,没看到铺子主人回来,倒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原来包子铺对面是一家卖文房四宝的文具店,没牌没号显得很古旧,此时却生意很好。店里有好几个穿得颇为斯文的少年青年在挑选东西,其中一个竟是李存磊。
“乡试就要到了,这次学里很重视,要我们这些要参考的都来镇上读书应考,唉,看来要苦好长一段时间了。”一个青年说道。
“你还叹气?你家就住镇边上每天都可以回,像我和存磊都在乡下,这次得出来租房子了,这大冷天的,我们才是要苦死了,存磊你说是不是?”
李存磊笑笑,显得很是温和地说:“你们要记得把自己的户籍带上,听说要做什么登记。诶,对了,刘琪,上次听夫子说,你的户籍出了问题怎么回事?听说是父不详,祖籍不明,这样会不会影响应考啊。”
那个一直闷头在架子上选笔的少年闻言一愣,快速取了枝笔到柜台前:“再给我来刀纸。”付过钱取了纸笔,少年对同伴说了声先告辞,便急匆匆地离去了,留在店里的人哄笑起来。
“瞧他,我们也没说什么,怎么跟过街老鼠一样。”
“哼,有才华了不起?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