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秀自然不会如此被人挤兑,强撑着说道:“现天下乱象已显,各地均有不同规模的暴动。北边边境时刻要防着女真南侵,沿海一带也有海盗肆虐,地方官府应接不暇,朝廷国库空虚,根本就指望不上。”
他越说越是通畅,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大,道:“这些人在各省都有广大的产业,特别是沿海一带和那些晋商一系,富可敌国,自是不愿受到冲击。我们不如联合朝中官员,逼宫上书,让朝廷将权力下放,由地方政府自行征兵抵抗!”
“既然朝廷不能给到地方帮助,地方官府为什么还要继续效忠朝廷呢?”
魏进忠听后,嗤笑道:“这就是你的办法?拿一千多年前的东汉老掉牙的把戏,就想忽悠朱允熥?”
崔成秀不甘示弱,道:“别人不知道,但是朱允熥心高气傲,觉得能控制手下各人,未尝不愿尝试,他现在缺的是时间,放权最少能延续大明几十年气数!他自认文治武功天下第一,有了这个时间,他会觉得能够收拢回来!”
魏进忠不屑道:“以史为鉴,古往今来,有谁做到过?东汉末年的州牧制是什么下场?他若这么搞,势必造成地方诸侯坐大,架空中央,不说别的,北方和东南沿海,势必尾大不掉,有正常思维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京营都烂到根了,卫所都是乞丐,关宁将领除了中饱私囊就是望风而逃,新军未成即叛!
崔成秀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朝搞了藩镇续命,是因为有一支能打的神策军。西方的拜占庭搞军区制,是因为有圣骑甲,都是有武力的基本盘,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成功延续了王朝寿命。朱允熥指望不上京营,但他有西北边军的基本盘!”
“即便是东汉的州牧制,照样多存在了几十年!你以为朱允熥会承认自己是汉献帝么?最重要的是,他不这么做来争取时间,还有什么办法?”
“他刚愎自用,觉得自己是雄才大略之主,即使放权了,在平定内忧外患之后,依然能收回来,需要的只是时间,何况,你不要忘了,汉景帝可是成功了的!”
魏进忠一时有点语竭,道:“如果朱允熥愿意这么做的话,那还不如直接迁都回南京,不把京城直接暴露在女真的眼皮底下,有的是战略空间!”
把与女真接壤的地方都下放给驻军,让他们甩开膀子干,诚然很有可能把女真消灭,可也形成了一个朝廷无可奈何的大军阀,到时他们是自立为王还是继续南下,做女真一样的事,谁也说不准。
或者,权力下放了,人心诡诈,被女真分而化之,合纵连横的各个击破,更是助长了女真的凶威气焰。
崔成秀声音越来越大,道:“你以为天子守国门,只是一句热血的口号么?想要迁都,哪有那么容易,你有没有想到迁都的成本和风险?再者说,迁都和放权有什么区别?!”
“朝堂上屡次有人提起迁都,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京城本来墙高河深,防御严密,难以攻破。在女真随时可能入关的当前,如果皇帝和官僚带头向南方迁都,美其名曰是迁都,实际在百姓、官兵眼里就是狼狈逃窜,会造成什么影响和后果?”
“如果迁都的话,势必会造成整个大明的政治和军事中心大举南移,也意味着大明对守卫北方已经丧失信心,既然朝廷都没有信心手住北方了,前方的军士更没有信心,到时恐怕是兵败如山倒,局面比现在还不如!”
魏进忠也知道迁都不现实,只是为杠而杠。
所谓首都,就是整个国家的中心所谓首都,将整个天下的利益汇集于此。现在是战争期间,如果迁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分裂:
北方是战争前线,无可争议的军事中心,是重兵集结之地,为守住国土,投入再多的资源都是理所应当,势必会造成北方的武力远远大于南方。
而南方呢,由于皇帝在,同样是无可争议的政治中心,所有的政策、命令都是由此发往各地。
一个国家,两个中心,都需要大量的武力护持,现在的大明国力撑得起来吗?开玩笑呢!
南方离前线太远,做不了军事中心,北方有钱有粮有兵,武力爆表,这种局面,谁能保证不失控?
不迁都,是有军事因素在内的!
还有另一个不好启口的问题,那就是京城内无数的达官贵人,财产无数。朝廷国库空虚,可他们却是富得流油。
既得利益集团将丧失大部分财富,因为房屋土地等不动产是无法搬到南方的,更无法折合成白银随身带走。就算要卖,价格肯定也是会低得离谱,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危险,谁会愿意花大价钱来承受可能有灭顶之灾的风险?
除了不动产之外,金银财宝也不好带啊。搬家的时候,那一车车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怎么解释呢?
南北两军相聚两千里,财物众多,路途凶险,谁敢单独行动,必定大部队抱团而行,这样一个庞大的迁移人群,群体成员又是非富即贵,所携带的公家和私人物品,黄金白银肯定堆积如山,会惹来多少人觊觎?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别说外部会怎样,就是内部安排护送他们的官军,以及路上临时聚集的饥民,都有可能随时化身为狼,把这支部队吃干抹净。
就算内部克制住了自己的yù_wàng,可这种南逃的举动会令人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