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放心?”她不解的看他,将上好的白纸丢进火盆里,“这些没写过的,为何也要烧了?”
“落笔有轻重,难保不会留下痕迹!”他不止是将这些纸张烧了,连带着用过的笔杆子也一并丢进了火盆里,瞧着狼毫被焚为灰烬,这才拂袖落座,面色稍霁。
“对了,管家之前提到过,朝廷的人在慕容家搜到一些书信。”靳月抿唇,“当时、当时他们不是在边关吗?那书信又是从何而来?字迹也不查吗?”
傅九卿面色微白,凉凉的瞧了她一眼。
靳月心头一怔,忙挨着他坐下。
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方才一张一合的朱唇,温热的感觉从指腹处传回,一双桃花眼愈发妖冶无双,“你能想到的问题,他们想不到吗?既是要栽赃陷害,必得做全套。咱们晓得其中疑点,可有证据?无证据,便是栽赃嫁祸,有证据,那叫罪证确凿。”
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掩去她眼底的微光,“所以,只要燕王府存在一日,想要为慕容家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关燕王妃,自然没可能翻案!”傅九卿这话,无疑摧毁了靳月心头最后的希冀。
钳起她精致的下颚,他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怎么,就这点小挫折就受不住了?十万大军惨死边关的时候,有多少人撕心裂肺,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他眸染月华,清冷无温。
靳月咬着下唇,不语。
他似乎有些动怒,周身凉得瘆人,指尖轻挑,快速拨出她的下唇,“说话!”
“那我们这样努力去查证,又有什么意义?等燕王从边关凯旋而归,慕容家的事就更无可能了!”靳月红了眼眶,“十万冤魂,还有慕容家九族啊!多少人痛失双亲,多少人盼儿不得归,我……我恨!”
傅九卿敛眸,松手,“你怎么知道,燕王一定会凯旋而归?”
“他手握大军。”靳月哽咽,“常胜不败。”
傅九卿忽然笑了,笑得那样嘲讽,“人无完人,更没有常胜不败之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时候一到,恩怨皆了。
“若有报应,也不至隔了十数年还能这样嚣张。”靳月愤然,“慕容九族冤死黄泉,燕王府尽享荣华,这不公平,一点都没有天理!”
他幽然叹口气,“慕容家蒙受冤屈又不是一日两日,老天爷为何要让你活下来,那自然是为了印证因果循环之理。沉住气,他们的报应,是你!”
靳月被他逗笑了,没想到这冷面疙瘩,也会有开玩笑的时候。
“相公?”靳月犹豫了一下,“你方才说,燕王未必能凯旋?”
嗯,这丫头终于抓住了重点。
霜枝轻叩房门,俄而进来奉茶,又快速退出去。
房门合上,傅九卿执杯在手,不咸不淡的开口,“兵法上怎么说来着?”
“兵法?”靳月愣了愣,“若欲取之,必先予之?若欲擒之,必先纵之?”
勾唇浅笑,他冷眼瞧她,口吻里满是嘲弄,“书倒是背得不错,怎么就不见你用呢?”
“我又不领兵打仗,用那些作甚?”她翻个白眼。
欲擒故纵?
对他使吗?
呸,回头她连皮带骨都被他拆了。
呵,以为她不知道吗?
又想骗她自讨苦吃,没门!
“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傅九卿意味深长的开口,放下杯盏的时候,他的指尖似乎被烫到,微微轻颤了一下,“你……会后悔吗?”
靳月仲怔,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后悔没有早点铲除燕王府。”靳月轻嗤,“我爹告诉了我,我就是当年燕王府的靳统领,不过那又如何?命都还了,还想再让我搭上下半辈子吗?休想!只叹我失忆前,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修长如玉的指尖微微蜷起,傅九卿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她,半晌才从匍出一句,“甚好!”
没有恢复记忆,许是义愤填膺。
但若是真的恢复了呢?曾经的刻骨铭心,曾经的生死相许,能放下吗?是谁说的,你越在意什么,对此越小心。
这话用在她与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
“你是怕我回到宋宴的怀抱?”靳月忽然凑近了他,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他微白的面容,长长的羽睫微微抖动,斑驳的剪影,悉数落在下眼睑处。
傅九卿没说话,不承认,不否认。
“相公……是怕失去我?”靳月扬唇,笑得何其得意,“那就宽容点,放我一晚!”
下一刻,傅九卿猛地扣住她后脑勺。
靳月瞪大眼眸,唇上骤然微凉,而后便是额头相抵。
他冰凉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唇齿间,略带微促,嗓音极是沙哑,“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靳月瞬时打了个寒颤,心头咯噔下沉,完了、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