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风起得更烈,关上门窗能听到外头稀里哗啦的声响。
傅九卿安坐在窗边,面色清冷的翻看着手中账簿,执笔挥墨,习以为常。
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动静,靳月披着薄衫从侧屋走出来,身上裹挟着未散的水雾,整个人水灵灵的,她吃过屏风的亏,是以在她强烈的要求下,傅九卿只能给她开个侧房。
屋内温暖如春,隐隐绰绰的香气,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就这么一点点的往人的脑子里灌,灌得人心猿意马,血液逆行。
傅九卿紧了紧掌心里的笔杆,幽邃的瞳仁里,满当当都是眼前的人。
可某人呢?
浑然未觉。
靳月穿着薄衫,单薄的浅碧色,依稀可见内里的肚兜,云遮雾绕般愈发让人遐想。怕扰了傅九卿对账,她顾自坐在他对面,伸手捻着糕点,,完全没意识到对面那双桃花眼里,绽出的幽幽微光。
“把衣服穿上。”傅九卿说。
靳月头也不抬,将最后一口糕点推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囔,“不要,正舒服。”
谁让他怕冷,将屋子里熏得这般炎热难挡,同她穿多穿少又什么关系?何况,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哪有心思去管他。
然则过了半晌,靳月似乎意识到了不太对,迟疑着抬了一下眼皮子偷瞄对面的人,心跳如鼓,她方才说了什么吗?似乎也不是太过激……
阴鸷的眸,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暗色,未见半分光亮。
靳月赫然僵在原地,紧了紧掌心里的兵书,旋而立马赔笑,“相公,你要不要喝水?要不你……你吃点这点心,甜而不腻,酥酥脆脆的,可、可好吃了!”
见傅九卿只是凝眸瞧她,并未说话,靳月先发制人,当即伏在桌案上,伸手将糕点递到他嘴边,“真的真的,特别好吃。”
傅九卿只觉得眉心突突跳,她伏在桌案上,伸出如玉般的胳膊,指尖捻着粉色的小酥点心,四目相对,一个眸色清澈,一个极力压制。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像什么……俎上鱼肉,任他宰割,他握紧指尖的笔杆,恨不能就这样上去,便用这个姿……势!
“张嘴!”她不明所以。
往常,她都骂他是狐狸精。
可现在,他都是觉得……她才是那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神使鬼差的,他真的张了嘴。
“好……”靳月当即将糕点塞进他嘴里,话还没说完,他温凉的手业已抓住了她的皓腕,容不得她挣脱,她便是伏在桌案上,被他握着手腕,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口口将她指尖的糕点吃完。
靳月面上像是泼了一桶滚水,烫得不成样子,连耳根都跟着发红发烫,眼前这成了精的狐狸,一举一动,优雅之中透着魅惑,明明是那样清隽矜贵之人,可……可……
指尖一烫,靳月骤然回过神,只瞧着眼前的人,将她指尖的糕点碎屑也吃的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吃、吃完了!”她的胳膊一直伸着,实在太酸,“可以放手了。”
傅九卿挑了一双极是好看的桃花眼,眸光里有莫名的情绪在翻涌,“还没开始吃,就想跑?”
“你身子不好,应该好好休息几日。”她理直气壮,鼓着腮帮子抗争,犹如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河豚,一双大眼睛毫不畏惧的瞪着他。
他亲了亲她的面颊,“你如何知道我身子不好?”
“这不是事实吗?”她皱眉,不知这狐狸打的什么算盘?绕的什么弯子?
某人一声叹,“可见我这夫君当得很不称职,以至于夫人都觉得我……不行,所以……”
所以他蓦地起身,做方才想到的事情,就在这张桌案上。
“相、相公……”
“让我填填肚子,不就是这个意思?”
靳月:“……”
不不不,真不是…… 晚了!
桌案硌得她吃痛凝眉,过了半晌,他便抱着她去了床榻,依旧是以她自己“挑选”的这个姿……势,以至于靳月在累塌之前,赌气的想着,再也不往他嘴里喂东西了,毕竟他若吃饱了,便会把气力都用在她的身上。饶是要生小狐狸,也得先顾着自个的腰……
瞧着怀里蜷成一团的某人,狐狸扯了扯唇角,指尖在她鼻尖轻刮了一下,“自找的!”
怪青衫太薄?
怪烛光缭乱?
怪室内太暖?
都不是。
只怪一见倾心,一诺倾情,此心原空,因你圆满。
傅家,波云诡谲。
大牢,何尝不是?
沐老庄主被关押在大牢里,内心原就煎熬,谁知晚饭的时候,歪眼老四忽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还没挣扎两下,便翻了白眼。
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是以当场痴愣。等再回过神来呼救,待狱卒冲进来,伸手一探歪眼老四的鼻息,当场直摇头,“不行了,没呼吸了!”
“死了?”沐老庄主眼睛发直,握着木栅栏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指关节泛着瘆人的清白。
歪眼老四的尸体被抬下去,所有人都心慌意乱,谁不想好好活着,只有死到临头,才懂得等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大牢外。
安康生与罗捕头立在檐下,借着昏黄的灯光,瞧着被抬出来的歪眼老四。
“先送尸房,交给仵作。”安康生道。
罗捕头点头,示意衙役把人抬下去,意味深长的望着安康生,“做戏得做得逼真。”
“不见棺材不掉泪。”安康生抬步往偏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