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王前驱!”
“唯死而已!”
但与麾下将士的狂热相反,此时的司马白却是眉头紧皱,甚至倒吸冷气,凭借矩相之利,整个战场形势尽收眼底,羯军动向与他所料截然不同!
任何一支军队,临阵被人拦腰一截,想要翻盘那是千难万难,况且深夜混乱,敌军仿若从天而降,便是轰然崩溃四散而逃,也比比皆是!
但若要挑出一支军队,遇此危局仍能沉着应付,兵士仅凭素养经验,便浑然天成般的结阵自守,悍斗到死,以待时变,乃至最后翻转战局,放眼天下,唯有龙腾中郎!
此刻被拦腰截断的龙腾左司既没溃也没散,更未胡冲乱撞,反而异常的镇定有序,被断成两截的前后两军,竟如同早已排演好的,在一瞬间变阵,各成锋矢,凭借强弓槊林,渐渐稳住了阵角,竟要合击中间的慕容骑军!
司马白不得不服,谁家但有如此劲旅,岂能不坐有天下?
岂止司马白叹服,此时乞活军阵中旁观的贾玄硕也是长叹不已,都这样了,竟能强扭局面,还要反败为胜,龙腾中郎果然不负天下第一强军之称!
龙腾左司前后两军一个对冲,便震的慕容骑军一颤,两军对冲之后已然汇合,稍一调整兵锋,便要再冲一次。
这若是具装铁铠在身,这若是白天,渊该自信只需一个回合,便能碾碎眼前之敌!
而留守羯军大营的千余兵马,也已蓄势待发,即刻便要出营支援,若算上另一头的氐军和乞活军,居然成了四面合击的形势!
司马白万万没有想到,在将龙腾中郎拦腰截断的那刻起,竟是给自己挖了个埋尸坑!
他自负能看透江铰横山那种奇阵,但对这种无花无巧,硬扎硬打的真功夫,除了快刀快马的硬拼,还能怎样?
“乞活!”
“乞活!”
是乞活军的兵锋推过来了,他们已经不再旁观了,也容不得贾玄硕旁观了,兵锋所指正是慕容骑军。
不得不说,贾玄硕不愧是天下名将,更不愧他一默如雷的赞称,乞活军阵好巧不巧的冲进了龙腾左司和慕容骑军之间,以一旅步卒强行夹在了势要拼命的两支强骑之间。
一眼看去,是要替龙腾左司打头阵,但司马白却瞧的出来,贾玄硕这是有两层用意。
其一,你司马白若是怕了,此刻便逃,有乞活军阵拦在这里,当有你活命机会,我贾玄硕既请你来,也必然容你走。
其二,搏一搏!
司马白不做他想,领起军锋,似冲非冲,迎上了乞活军阵。
而阵中的贾玄硕,赞许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军令一下,乞活军阵似散非散,倒退逼向阵后的龙腾左司。
这是他二人商议好的第二套方略,乞活军以假乱溃退之势,扰乱龙腾军阵,而司马白寻机一击!
这一搏,便是将慕容和乞活两军的性命都押上了!
渊该只是冷冷一笑,他此刻早看破了乞活军和氐军是在逢场作戏,但在龙腾左司的兵锋下,什么把戏都是白饶!让你演戏,让你偷袭,稍待便将这三家之军一锅端了,让他们见识一下,究竟什么是天下第一!
但见乞活军佯装不敌溃退而来,渊该舔了舔刀上血珠,便要下令击穿乞活军阵。
令到嘴边,他忽然一翻眼皮,又咽了回去!
老子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一直在找机会放水么?
如何被司马家小儿一招惹,就乱了分寸?!
乞活军伙同氐军反水,招来司马白趁夜偷袭,干的漂亮啊!
这是天赐良机啊,还有比这更好的由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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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中郎军实乃强军,若是不能速战速决,久拖必然生变!”眼看司马白就要决绝冲阵,阿苏德特意靠上前来,神情凝重的提醒道。
司马白斜擎御衡白:“原本也是孤注一掷,只能尽力而为了!”
“是了,唯死而已!”阿苏德闷哼一声,“若是不能把握今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他仿若下定决心,又道,“待会稍有变故,万望殿下及时抽身,此去马石津仅需数日行程殿下?”
阿苏德诧异的望着司马白:“殿下,有何好笑?”
方还一脸决绝的司马白,忽然之间,竟是眉开眼笑,说是眉飞色舞也不为过,一双眸子闪着金白光彩,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向夜空,喜形于色,朝天问道:“你竟这般偏袒我?!”
阿苏德愈发不解:“殿下?”
“哈哈哈!”司马白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全军听我将令,破敌便在今夜!”
他已然发现,原本无懈可击的龙腾左司,莫名其妙的散开,便如一群乌合之众,既不再杀敌,也不似打算回营退守,竟不顾头不顾尾的朝西退去,居然无头苍蝇般的逃走了!
再无章法可言,更与溃败无异!
“这就逃了?怎么就忽然逃了?莫非当真是天命在我?”
司马白真是不知龙腾左司为何会有这般作死举动,但如此良机,哪还能犹豫片刻?!
军令传下,大军一顿,进而兵锋一转,直冲羯军大营而去,他此刻再无顾虑,踏破敌营已无悬念,今夜胜局已定!
石邃在营中看的真真切切,眼中怒火若能杀人,早已将渊该烧死了一千一万遍!
这便是我大赵的柱石么?
临阵而逃不算,好歹退回营中也不能说你蠢!
可你这是要朝哪里跑?
该不是要跑回棘城大营去见天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