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开始遮蔽太阳,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凄风飒飒,卷起树林里一阵沙沙作响。铺天盖地的杀气在空气中氤氲,几近饱和。
冷凝霜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跑得离马车越远越好,因此一进入树林,她便向林子深处奔去。
由于生活安稳,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树敌无数,促使她将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紧,因此这辈子无论是体能还是逻辑能力都大不如前。
她享受了闲适安逸的日子,却也丢掉了许多上辈子被她视作本能的能力。
这一刻她忽然后悔了,她后悔让自己变得普通平凡。然而她明明想要的就是普通平凡,所以这份后悔出现得真是可笑极了!
七八个男人捕食的猎豹似的追了上来。
冷凝霜跑得几乎快要脱力了。
就在这时,为首的黑衣人一个纵跃,重重地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后心上!
力道之大,让冷凝霜一口鲜血噗地从嘴里喷了出来。她整个人几乎是凌空飞起来,重重地摔出三米远,狠狠地砸在地上!
五脏六腑几乎要移位了,强烈的、粉碎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口腔里尝到了浓重的、类似于铁锈般的血腥味。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重重地打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第一次是乔青青死后,乔夫人找人当街教训了她一顿。那时她感受到只是强烈的愤怒,并没有做多余的思考,也许那时的她根本不想去思考。
可是现在,自己的生命就被人捏在手里。
这一刻,她忽然深深地体会到了,深深地明白到了,不管是哪个年代。不管是什么身份,世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这一点经久不变。
不想成为鱼肉任人宰割,就必须成为一把刀,没有其他选择。
疼痛,一直蔓延到骨头缝里。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笑,她也笑出声来了!
她伏趴在地上,手肘支在潮湿的土地上,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胸前。她低着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尖锐、刺耳、狰狞。
她在嘲笑自己,上辈子二十八年明明已经总结出来的道理。这辈子却到了这把年纪才重新领悟到,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啊?!
她带着疯狂的大笑声,让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全部顿了一顿,紧接着满眼戒备,认为这不是她想要耍花招。就是她被那一踢给踢疯了。
冷凝霜咯咯地笑着,半坐起来,衣衫凌乱,长发披散,鲜艳的嘴唇染着一抹刺红的血,为那张明明是清秀的脸蛋上平添了一抹致命的妖娆。
清泉般的眼眸在这一刻黑夜沉沉地卷着滚滚乌云。她懒洋洋地坐在地上,随手将瀑布似的长发推上头顶,对着刚刚踢她的人嫣然一笑:
“真不懂得温柔。好痛呢!”
黄莺出谷般的娇嗔语气、波光流转的妩媚眼神、鲜艳殷红的妖娆唇角、明明沾满尘土,却恍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精般撩拨人心的风情,让几个男人的喉头均不同程度地滑动了下。
她的眉微微蹙起,偏过头去,垂下眼帘。迷人的脸蛋瞬间罩上令人心碎的忧伤。她悲哀凄凉地轻叹了口气:
“跑不掉了呢,看来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不过……”
就在几个男人还沉浸在她刚刚的妖娆之态,紧接着又陷落进她的悲戚,心脏仿佛快要跟随她蹙起的眉尖一同哭泣时,冷凝霜低下去的眼眸里忽然寒光一闪,修长的五指伸出去再猛然收紧,一把拎过近在咫尺的长刀,噌地跃起来的工夫,借着惯性就横起长刀,朝离她最近的人砍去!
“人家还想要垫背的呢!”这是她接下来的话,娇滴滴的,却带着狠戾的嗜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黑衣人大惊失色。被砍中的那个人虽然在长刀劈来时,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敏捷地躲过去,可是泄被重重地划过一刀,重伤倒地!
冷凝霜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除非老天保佑发生大地震或泥石流。但她骨子里就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是骨子里疯狂的产物,也是她一贯的做人准则——
走投无路时,就算我杀不了你们全部,多拉几个垫背也是老娘赚了!
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辣,她柔嫩的身体上很快便布满了伤痕。
然而她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唇角挂着妖娆到狰狞的笑容,拼死狂砍。没有没被她砍过的,甚至已经有两个重伤在地,生死未卜!
黑衣人们不是没见过疯女人,但自打见了她开始,他们才明白过去的那些女人是多么正常。真正疯狂的是眼前这个,疯的狠辣、疯的邪魅、疯的残忍、疯的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这个女人疯得特么的变态!
冷凝霜再一次被重重踢飞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似的,五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工作,似乎血管也破裂开来,让她摔在泥土里再也爬不起来。
黑衣人不敢放话,也不敢再听她说话,见她爬不起来,心中仿佛要解脱了似的,举起长刀,准确无误地刺向她的心脏!
寒光耀眼,冷凝霜目不转睛地望着冰冷的刀锋向自己劈来,唇角依然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即使是死,也要高傲地死去,这是她上辈子的座右铭。
她想起来了。
这一刻,灵魂深处某一小块残缺的部分似乎重新被补齐了……
刀光凛凛!
千钧一发之际,马蹄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刺耳地传来。
“娘子!”让冷凝霜恨不得剐了他的熟悉嗓音惊恐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