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郡,东城县,鲁氏故里中。
身材高硕的一位男子正在收拾行装,这位男子便是现任东城鲁氏的家主鲁肃,鲁子敬。
在鲁肃收拾行装的时候,一位老妇正在鲁肃房中,她有些犹疑地问道,“子敬真要举家投往江东吗?”
老妇是鲁肃之母。
鲁肃闻言停下手中动作,络腮茂密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应了一声道,“嗯。”
鲁母有些不解,老人终归还是眷恋故土的,她问道,“就单单因为江东来的那封信吗?”
鲁母口中的江东来的那封信,是不久前周瑜写于鲁肃的,信中言道,
“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犹宜今日。今主人亲贤贵士,纳奇录异,且吾闻先哲秘论,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
推步事势,当其历数,终构帝基,以协天符,是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吾主睿智,时不可失,望足下速之。”
想起好友周瑜信中的内容,鲁肃却摇摇头道,“单单仅是一封信,不足以让余如此。”
“当初子扬来信召吾前去投奔巢湖郑宝,吾心中犹豫不能决,今公瑾来信相召,吾即决意南下,
难道是因为子扬不如公瑾与我友善吗?又难道是子扬之智不如公瑾深远吗?
同为好友相召,同为智士相揽,余先前犹豫不定,今则当机立断,并非是心中对子扬与公瑾两人关系有所薄厚。
而是那郑宝比之吴侯实乃有天差之别。”
“近来吴侯翊克平庐江,声威大振,观其所为,确如公瑾所言,为一明主。如此明主在侧,余知之却不投,岂不可惜。”
按照鲁肃的意思来说,他之所以听从周瑜的招揽,是在于周瑜如今的主人孙翊是个明主。
对于这点,鲁母倒是很信服鲁肃的看法。
当初左将军袁术听闻了鲁肃的名声,就任用其为东城长,那时鲁肃就私下里对她说过,
“袁公路骄横无纲纪,非治乱之主,徒凭袁氏四世三公之名惩威而已。如今其虽雄据淮泗,称霸一方,但吾料之,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也,不足以为其立事。”
说完这番话后,鲁肃为了躲避袁术的任用,就南下居巢寻找周瑜去了。
当时的袁术是天子敕封的左将军,阳翟侯,地位显赫,他又占据江淮一地数千里地域,兵多将广,是当之无愧的东南霸主。
就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诸侯任用鲁肃时,鲁肃不喜反忧,唯恐避之不及。
而且断言当时如日中天的袁术会“其亡也忽”,就算是亲生儿子所言,当时鲁母也是根本不相信的,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但后来事实证明,袁术这座似有百层高的高塔,败亡之快果真如鲁肃预料一般,真的就犹如顷刻间崩塌那般,楼塌人亡,为天下人所瞠目。
昔日江淮霸主的辉煌,不过两三年,已经消散在这个世间。
从这件事以后,鲁母深深的相信了自己的儿子绝对是个高瞻远瞩的人,既然他说孙翊值得投奔,那孙翊想来定有非凡之处。
要知道,鲁肃对袁术的招揽可是避如蛇蝎的。而如今的江东孙氏,势力还不及袁术最鼎盛时期的一半。
只是,鲁母对于另一点还有所迟疑,她问道,“尽管如此,子敬你也无需如此急切,亦无须举家投奔呀。”
周瑜的来信不过三日,鲁肃收到信后到做出决定南下几乎就是当日的事。
而之所以三日后鲁肃还未出发,是因为这三日内鲁肃在鼓动族人与其一同南下。
在周瑜来信之前,鲁肃在乡中蛰伏已经近十年矣,如今却如此急切南下,为鲁母一惊,二则鲁肃打算举族南下投奔孙翊,更让鲁母吃惊。
这时代的士人千里投奔心中明主的不在少数,但很少有举族投奔的。
因为这意味这一点,该士人将整族的未来都押在了这位明主身上。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士人,除了十分看好这位明主之外,自身也要是个豪杰,敢有这样的勇气做出这样的举动。
因为这样做了,举族可能会因此鸡犬升天,也可能会就此彻底衰落,鲁肃将鲁氏一族之未来都押宝在了他所选择的孙翊身上,可谓是冒险至极。
鲁母的顾虑很有道理。
鲁肃知道母亲是为他顾虑,不想他背负太大的压力。
鲁氏在东城是望族,家业和乡望是鲁家先辈几代近百年来一代代积攒下来的,如果在鲁肃这一代衰弱了,鲁肃上无法对先祖交代,下没办法对子孙后代交代。
但鲁肃却不会因此而迟疑,他对自己的判断有自信。
鲁肃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惆怅地对鲁母说道,“儿已近而立之年,当今之世,五十而存者已经是少有,时光如白驹过隙,余若不再不奋起,只怕是等不起了。”
鲁肃的话中惆怅带着伤感,让鲁母颇为动容。
“再者余举族投奔,并非冒险之举,吴侯是英主,手下又有公瑾等俊杰辅助,虽将来未必如公瑾所说那般终构帝基,但一定会有一番大大的功业。
现在看来余举族投奔是冒险之举,但十数年后,吾鲁氏攀附吴侯之下,将来的辉煌肯定不可估量。母亲且宽心,鲁氏会越来越好的。”
鲁肃对孙翊如此看好,除了有周瑜的夸赞和对孙翊继位以来的表现观察以外,其实还有一点。
当初他逃避袁术征用,南到居巢寻找周瑜,正好周瑜要东渡江东,鲁肃因此就和周瑜一起到了江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