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与张苍随我来,其余人留在原地。”
猜出了前方挡在路上之人是何来头,扶苏并未慌乱,轻笑着解除了护卫们如临大敌的结阵。
本想着在到了临淄之后再想法子接触的,没想到那人比自己想象中更为迫切和果断……或者说冲动。
不过年轻人嘛,可以理解。
对面领头之人看上去与扶苏年纪相仿,身着淡蓝儒袍,单人独骑突出阵型之外。见扶苏三人走近之后,同样挥手示意所有人停在原地,自己下马走上前来。
走过半场之后,扶苏便站在了原地等对方过来。
六年了,扶苏仍没法适应没有口袋的外裳,总觉得站定之时双手无处安放。
扶苏还未及开口,来人便笑着当先行礼,“在下田隽田启章,见过公子。”
“齐王的庶兄,如今最年轻的稷下先生。”蒙毅在扶苏身后轻声为他解释此人身份。
扶苏点头见礼,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稷下先生,是指能够在稷下学宫拥有自己的讲坛的各家大才。能够在文风荟萃的稷下学宫设坛讲学传授子弟的,无不是饱学鸿儒。
田隽能够在如此年纪就成为稷下先生,若说没有齐王建在他身后的支持,扶苏是绝不会相信的。
但即使有田建的支持,田隽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田建能够如此放心他来与自己私下接洽,也至少说明了田隽深受齐王信任。
田隽笑容恬淡,似乎此时是故友相见,而非原本敌对的双方私下会面,“我王在此地不远的听竹轩等候,请公子随我来。”
对方这般做派让扶苏有些不爽,“齐王或许还没有看清目下的局势。”扶苏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毫不在乎地继续道:“请田先生转告齐王,扶苏此来只是为了迎接荀师入昭,无意插手贵国内政。”
这几乎是在明说自己不认为齐王有可能在与后胜的政争中胜出了。
扶苏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让年纪轻轻的天之骄子有些不知所措,面上的怒意之中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扶苏察觉到了。
于是他面上的笑容更盛,“若无他事,还请先生命军士让开。磁性行程太紧不宜耽搁,他日有暇再听先生慧语。”
田隽恍惚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人方才真的拒绝了一国之主的见面邀约。
扶苏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年轻人(扶苏总是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刚过二十)面上的各种情绪流转,一边说着要赶路,一边却两手拢袖丝毫不见着急神色。
田隽想过扶苏可能会如临大敌,可能会不敢置信,也可能会欣喜不已,就是没想过他竟然会果断拒绝,一时进退两难。
不过毕竟是最年轻的稷下先生,田隽并未愣神太久,看到扶苏脸上的戏谑神态,定了定神问道:“公子可是担忧后相……”
然而扶苏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我说了,并无兴趣插手贵国内政。”
为什么明明是同龄人,自己却总有一种面对后胜那等老狐狸时的压迫感?
田隽刚刚缓过来的心神,被扶苏一顿抢白之下又是差点失守。
张苍看着对面田隽脸上一阵青白,不知为何心有戚戚然:兄弟,我懂你的感受。
难道这位大昭长公子真的这么尊重齐国主权,不干涉他国内政?
我呸,田隽就是相信母猪会爬树也不会相信大昭君臣对齐国内政没兴趣,要真没有兴趣,黑冰台这些年来所花费的金钱难道是为了扶贫吗?
扶苏玩闹够了,终于说起了正事,“你带这么多人来,是唯恐后胜不知道齐王想要向大昭求助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田隽心中一安,宽慰道:“公子请放心,此次跟随我主而来的,都是我田氏子弟,不渝有后胜耳目。”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有着迷之自信。
扶苏几乎忍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就算你田氏真的都是忠心耿耿,但这么大批军士的调动,后胜只要不瞎就不可能不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田建好歹知道此事需要保密,没有真的跟个愣头青似的自己就跑过来见面,而是派了……另一个愣头青来。
虽然不知对方没有自己来见是否是因为那点有趣的自尊心,此举都给了扶苏一定的转圜余地,令他不会太过被动。
扶苏突然没了跟对方试探下去的耐心。
本来嘛,孩子就快出世的现在,扶苏只是单纯地想来迎接一下师公荀况入昭为新法背书,齐国政权之争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能得利最好,得不到也无所谓。后胜即便轻松胜过齐王建,也必定会立一个年幼的王,到时候后胜也同样需要昭国的支持。
对昭国而言,不过只是获利多少的问题。
“请转告齐王,”扶苏隐去了嘴角的微笑,语气终于变得严肃,“大行虽可不顾细谨,但于死生之际,还须做针上舞才是。”
这等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令田隽几乎忍不住要出口斥责,毕竟对方以一国公子身份教训齐王,实在是太过无礼。
“齐王肯来见我,说明了自身的果敢,的确是令扶苏刮目相看,”扶苏抬手止住了田隽欲要插嘴的**,“只是行事不该如此不密。
“大王若有所请,应在扶苏到达临淄之后再以邦交之礼宣入宫中即可。或是欲行密事,孤身而来也可。”
扶苏抬手指了指周围,“然而齐王却偏偏要如此行事,若非是太过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