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公子不该做这个大楚摄政。”
说话的,是刚从大梁回来的张苍。
向魏王敞表达扶苏方面的谴责之后,张苍成功使得因为指挥失当而直接导致泗水之败的魏军水师主将彭符被魏王斥责,随后引咎辞职。
虽然或许用不了多久,彭符就会被手中没有多少人可用的魏王敞重新启用,但扶苏至少需要以此来表达自己赏罚分明的态度。
而且就算被重新启用,只要扶苏还能主导联军一日,彭符就永远别想在他手下做事。
“说说理由。”
扶苏对张苍的态度并无任何惊讶,只是淡淡往张苍处扫了一眼,便让其陈述理由。
面对扶苏的眼神,张苍毫无退缩,正气凛然道:“大楚摄政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公子在楚国的根基并不深厚,因此必然会受楚国大族掣肘,这是其一。
“其二,远离了咸阳之后,公子就等于远离了大昭的权力中心。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子等于是主动从最靠近那个位置的地方退开。
“有此二点,苍窃以为公子必不取也。”
张苍有没有私心
自然是有的。
虽然出身于楚国,但张苍对于楚国政治体制一向嗤之以鼻,否则也不会远赴齐国求学,又在昭国为官。
而且张苍之所以跟随扶苏,就是因为想要在昭国施展他的才华,以及为儒家一派发声。
如果扶苏去到楚国,已经投向扶苏门下的张苍势必也会跟随而去,那么他自然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在昭国建立起来的人脉。
但这点私心,都是张苍与扶苏互相心知肚明,也是扶苏所能够理解和包容的。
人孰无私心
难道张苍肯跟随扶苏,只是为爱发电吗
但张苍说的错了吗
当然没有。
“还有一点,公子不可不察。”张苍话音刚落,一旁的甘罗也不甘寂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新法的推行,即便有御史大夫为伞,又有白泽先生为喉舌,但若没有公子在,势必会受到极大影响。”
“何止是影响”李清补充道,“公子若是不在,白先生或许不会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御史大夫绝不会再站在新法一边。”
李清说得很通透。
王绾之所以肯为了扶苏的新法做倚靠,甚至不惜与李斯在有限程度下进行正面对抗,就是因为他觉得扶苏能够为他的更进一步提供足够的帮助。
而一旦扶苏远离了咸阳,如张苍所说,失去了对大昭朝堂直接的影响力,王绾显然不会再为新法提供支持。
扶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们的看法了。
无论出于公私,三人都不支持扶苏赴楚。
帐下四位谋主,三位都表明不同意扶苏做大楚摄政,只有一人未对此发过一言。
而这人正是与扶苏关系最为密切,平日里献计绝不扭捏的樗里偲。
“今日怎么做了哑巴”扶苏转头看向樗里偲,问起了他的看法。
“没什么看法,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是。”
稍微愣了愣,扶苏没好气道:“少说废话,没有这么做谋士的。”
感动归感动,扶苏丝毫没有轻易放过樗里偲的意思。
“既然如此”樗里偲罕见地板起了脸,“还请公子先跟我们说实话,准备何时开始新法的第二步改革税制”
“第二步”听闻樗里偲言语,李清还未如何,张苍与甘罗都有些疑惑,他们从未听说过扶苏新法的第二步计划。
“伐楚结束之后。”
这一下,知道内情的李清也眉头紧皱,显然对扶苏如此着急于第二步有些不以为然。
只有樗里偲仍是一脸早有预料的样子,“公子一向谋定而后动,但不知为何,却似乎总是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扶苏苦笑之中却有着一些果然如此的想法。
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樗里偲。
“如果公子想要在伐楚之后就立刻进行税制改革,那为了公子本身着想,赴楚做执政,是更好的选择。”
这才是樗里偲未发一言的原因吧。
甘罗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能否请公子解释一下,何谓税制改革”
张苍也一脸的疑问,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我将其称为租佣调”扶苏同时也有梳理想法的念头,于是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向张苍等人重又解释了一遍何谓租佣调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停止征收口赋,再令每户按照人丁数目来缴纳定额的赋税与徭役,如果不愿参与徭役的,可以纳绢或钱来替代。”
在座的都是人中之杰,扶苏的税制一出来,他们就明白了扶苏想要做什么。
“公子是想要鼓励生育,并且减轻徭役负担。”张苍面露赞赏,“如此一来,民众负担会大为减轻,这是大好事。而且因此损伤的钱粮,完全可以从盐铁官营中获得弥补,难怪这是第二步。”
身为儒家子弟,张苍对于扶苏对黔首的减负措施自然深为赞赏。
但身为甘氏嫡孙,甘罗显然考虑得要更多,也更深,“那么如此一来,借由匿田而获得巨额利益的大族,想来会很不开心。”
所谓匿田,就是世家大族隐瞒归附与己的农户数以及他们的田亩数,借此来避税。
因为会影响国家的税务收入,匿田是自商鞅变法以来就为国家大力反对,但从来都无法根除的现象。
而在商君被杀之后,大族们的匿田举动逐步抬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