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
湖面接天,被徐徐晨风吹动的荡漾碧波之上,大片水鸟不时从天空滑落,以悍然之姿扎入水中,捕获小鱼之后便又重新浮起,如此往复。
好一片鱼米之乡的静谧风光。
突然,南面有号角声起,被惊起的水鸟警惕抬头,接着便是迅速飞离。
人类要来了。
水鸟飞走之后,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湖上淡雾弥漫,如同寂渺仙境。
直到这寂静被无数船桨拍碎。
顺着船桨看去,一艘庞然大物蓦然间占据了整个视野。
楼船。
不是普通的三层楼船,此船船身层层叠叠,细数下来共有五层。
放眼天下诸国,能有如此卓越造船术的,只有一国。
在楼船的最顶层,飘荡着如烈火般的战旗,其上毫无疑问书写着烫金大字。
楚。
到了此时,此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楚军水师主力的旗舰余煌。
这并不是那艘鼎鼎大名的,被楚国从吴国手中多来的旗舰。
老舰虽然声威显赫,但毕竟是上个时代的产物了,无论在体型还是载重上,都已经落后了。
这艘新旗舰,同样以“余煌”命名,但相比于上一任旗舰,整整大了一倍。与之相应的,战力也提升了数倍。
在余煌两侧,体型稍小的楼船还有五艘之多,它们同样被称作“艅艎”级,目的是为了充当余煌的护卫,以及迷惑敌军的“疑船”王船余煌未必是作为真正的旗舰登场的。
在楼船更外围的,还有体型更小,但更为灵活的各色船只。
在最前列作为水师前锋的,是体态修长,没有船帆,而只以船桨推动,行进如飞,如同开道重骑的大翼,与穿插其间,形制相同却娇小许多,如同轻骑游弋的小翼。
在其后,船首装有坚固冲角随时准备冲阵的,是被称作“突冒”的战船。
不包括最后的辎重拖船,仅正面作战的各色楚军战船零零总总共计五十余艘,组成了一支在当前世界可以称得上是最强的水师军团。
被楚军水师驱赶着往相反方向飞掠过水面的水鸟群,骤然又转了个弯。
因为在正前方,一支个体体型稍小,但规模更为庞大的水军,正在迅速逼近。
相比对面的余煌也不遑多让的旗舰之上,飘扬着青色大旗。
齐。
在东越彻底为楚王熊槐平定之后,战国时代最为强盛的两支水师,即将在洪泽湖上正面碰撞。
两国水师同样是老对手了。
上一次楚国伐齐,若非在山东半岛附近为埋伏的齐国水师所败,楚军从海上的战略迂回或许就可以逼迫齐国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甚至连和约都有可能不必订立。
那并不是楚军第一次败于齐国水师之手。
垂沙之战中,就是齐国水师突破了楚军的水上布置帮助大军强渡,一举攻破了楚将唐昧的阵地。
这些败绩,也一直是楚军水师心头的一根刺。
楚军水师一贯以来都自居为战力第一,然而在面对齐军水师之时,虽然往往占了优势,却总以战败收场,这对骄傲的大楚水师而言自然是难以咽下的耻辱。
身为第一,却总也打不过老二,这当然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而今天,就是一雪前耻的最好机会。
“打得过吗”旗舰之上,扶苏倚着栏杆,对身边的齐军水师主将田榘问道。
身为联军总指挥,这一场关乎联军能否顺利从水路西进的关键战役,扶苏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虽然他对于水战还是一窍不通,只能做个旁观者。
水军主帅田榘今年四十多岁,正是作为一军主将最为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他黝黑的肤色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宗室成员。
此时听到扶苏的询问,田榘将目光从还在视野尽头的楚军船阵中收回,笑道:“没打过之前,谁也不知道。”
大战将临,主帅田榘的面上似乎仍带着轻松的笑意,这让周围来来往往的将官们心中稍有安稳。
只有近在咫尺的扶苏才看得到,田榘眼底深处的少许担忧。
相比于陆军方面,水师之间的战力沟壑其实更加明显。
船只大小、兵员素质,都不是人数可以弥补的。
更何况,就人数而言,齐军也没能占据上风。
就个人而言,田榘本人是不想打这一场的。
担忧战力之间的差别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此战并无绝对必要。
打败楚军水师之后,齐军可以通过勾连淮泗的洪泽湖直接兵临蚌埠乃至于寿春,这自然再好不过。
但即便不走水路,在钟离县被收入囊中之后,齐军完全可以通过陆路完成这一战略,所花费的不过是多几个月而已。
完全没有必要进行这样孤注一掷的战役。
更何况,淮泗之间本就是楚军水师战力最鼎盛的地域,而且相比于远道而来的齐军水师,楚军显然更为熟悉这里的水文条件。
在敌境作战,这一点是极为要命的。
齐军当日为何能够在琅琊城外的海面上埋伏楚军
除了楚军太过轻敌大意,更重要的还不是因为齐军比楚军更熟悉山东半岛附近的水域吗
然而齐王心意已决,作为水师统帅的田榘虽然不太情愿,军令如山,也只能依令行事的。
田榘不明白齐王为何非要打这看似没有多大必要的一仗,扶苏却是知道的。
有传言称,寿春与咸阳之间,最近通信十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