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后九日, 宜嫁娶。
红绡轻垂, 宾客列道, 司语与炎华相携走过众人,缓缓走到尽头的司天扬及司夫人处,一旁的祝礼开始颂唱祝词, 祝词用的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调,音色十分奇特, 悠扬清越, 像天际传来的低语。
花笠坐在附近一棵树端, 嫁衣鲜红的衣摆从枝桠间垂落,随着她微微晃了晃。
她仰起一点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十六夜,发间珠翠叮铃作响, 长长的流苏扫在她脑后:“居然没一个能识破那是障眼法, 司家的人这么弱的吗?”
花笠与十六夜在这,底下那司语与炎华自然都是十六夜布的障眼法,祝礼唱完了颂词, 那两个假人开始对着司天扬夫妇行三礼。
花笠又嘟哝了一声:“好歹是曾经的八宗, 这也太没有排面了。”
十六夜站在她身侧,也穿了一身鲜艳的喜服, 喜服压黑边,用金线绣着祥纹, 头上束冠, 衬得他越发矜贵。
他靠着树干懒洋洋道:“凡俗的修炼, 也就这样了。”
花笠大概想对他翻白眼:“行叭, 知道你牛逼了。”她看那两个假人拜完,从树端直接跳了下去,她脚底像有一阵风,托着她轻盈的落了地。
她往还站在树上的十六夜挥挥手:“我过去啦。”说完了,也不等十六夜回,就直接拎起嫁衣鲜红的下摆,往司语的院子里去了,可能拎着还是不太好走,她干脆把整个下摆都拢到一起,直接抱到了怀里。
十六夜依然站在树上,目送她走远,脑后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在她细白的脖子里擦过,与她颈间的璎珞撞在一起,会发出一些十分细碎的清脆声响。
花笠走过一道月牙小门,十六夜看不见她了,但却依然能听到那些细碎的声音,像引路的铃音:“叮叮……”
假司语已经回了屋,她安静的坐在屋中的喜床上,面容是个笑模样。花笠推门进去后,假司语倏得一晃,突然消失了。
花笠疑惑道:“怎么收了?”她抱着裙裾走到喜床边,在假人刚才坐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闪了闪,花笠忽然就茫然了一下,她不自觉的伸手过去,摸到了一把红绸包裹的短剑。
她把短剑从红绸中解开,锋利的剑刃不小心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从伤口处滚了出来,滴落到剑刃上,顷刻就不见了踪迹。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她耳边:“我在我们新婚的当夜,用他送我的剑,不偏不倚的刺进他胸口,他的血染满了我的手,像嫁衣一样好看。”那声音不复尖利,婉转动人,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随着声音的落下,屋门又被推开,十六夜慢吞吞走了进来,他一言不发的走到花笠身边,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花笠的沉默,他问道:“怎么了?”
花笠摸了摸盖在广袖下的短剑,短剑的剑刃似乎是某样玉石做的,光滑细腻,摸起来微凉。
那个温婉的女声又在花笠耳边轻声道:“杀了他。”
花笠按在剑刃上的手指倏得一顿,霍然抬起眼来,但抬起眼后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像是愣在了那里,十六夜又问道:“怎么了?”
女声催促道:“你能做到的,只有你能做到。”有什么东西抬起了花笠那只死死握着短剑的手,花笠不由自主的顺着那股力道把手伸向十六夜,宽广的衣袖很好的掩盖了内里的凶光,花笠怔怔的睁着眼睛看着十六夜,她忽然倾身过去,用另一只手环过十六夜的肩膀,整个人伏到他身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对不起。”
手中的短剑猛地往前一送,剑刃毫不受阻的被她用力推进了十六夜的胸膛,鲜红的血液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净的手,然后她像是被血烫到一样蓦得放开了短刀,下一刻,又像是崩溃一样上前用力抱紧了十六夜,把他的脑袋整个按到了自己怀里。
血成股成股的流出来,滴滴答答的顺着鲜红的喜服下摆流到地面,起初是暗红的一团,接着越聚越多,铺了黏腻的一大片。
那个一直在花笠耳边说话的声音在沉默过后骤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她像疯了一样不断的重复着“他死了”,直到花笠大叫了一声,“不!”
笑声陡然一顿,接着那声音又温柔了下来。
“是他该死,这不关你的事,别怕,”声音凑到花笠耳边,用一种带着颤抖的耳语音量道,“神明大人。”
然后那声音又疯狂大笑了起来:“是你杀了他!她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恶魔!我在传承中都看到了,他会毁灭这个世界,您曾经那么喜爱的这个世界……”那声音忽远忽近,一会温柔一会森冷,“你应该杀了他的,只有你能杀了他!敬爱的神明大人。”
“现在他死了,我改变了未来,我成功了!哈哈哈哈!”那疯狂的笑声又到了花笠耳边,“我有能力改变未来的,我可以改变未来的!可是为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像拧成了一根尖细的针,刺的人耳膜生疼,“为什么我的三哥还是戮了我全族!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到最后都不忍心真的杀死他!哈哈哈哈我根本下不去手,我下不去手!我下不去手!”
声音又开始疯疯癫癫的重复一句同样的话,花笠一声不吭的抱着十六夜,脸色平静到诡异,眼神涣散的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我下不去手杀死他,但是我害怕,我害怕他会像我看到的未来一样杀我,于是我毁了他的灵根,封住他四肢,这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