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光洲狭长而严肃的两只眸子蓦然颤了颤。
他看向萧任雪,只见她低下了头。
萧任雪心里没有答应,但她知道这是袭鸢为了劝顾光洲而使的计策,所以也没有反驳。
顾光洲仿佛看到了一丝忍痒多时的希望。
“容我想想。”顾光洲只道,说罢掀帐出去了。
萧任雪与袭鸢在帐中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顾光洲回来。问亲兵,也不知。袭鸢不懂,这样优厚的条件,他还需要考虑什么。
顾光洲出去找到军师,在他帐里静坐许久,一直叹气。
“我知道侯爷放不下雪姑娘,但侯爷别忘了老爷老夫人还在万元帅手上呐!现在倒戈帮助海宫,万元帅一怒之下必会要了老爷老夫人的命。”
顾光洲闭目凝神。
他都懂。
六年前,上官近台便是以父母相要挟,逼他投降。
如今,故技重施。
顾光洲却不得不再次上了当。
他是家中独子,又无妻儿惦念,最在乎的自然是二老。
二老身在万三保大营,性命不保,叫他如何倒戈相助海宫。即便他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海宫子民的责任。但是忠孝两难全。
人各有志,如果一定要他做一个选择,他宁可成为海宫上下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也不愿抛下父母不管。
先前答应与万三保联手的确不必顾及太多,然而现在萧任雪回来了,情况又不同。顾光洲那颗原本坚如磐石的心被凿开了一条缝。
军师都看得出。
“我倒有个主意,侯爷可以试试。”
“什么主意?”顾光洲问军师。
军师凑近他,耳语道:“侯爷不妨先答应她们。”
“然后呢?当真倒戈不成?”
军师摇摇头,“我想侯爷一定也疑惑袭鸢公主仅凭一人之力是如何找到萧姑娘,又是如何带着萧姑娘来劝你相助海宫的吧?”
“的确。”刚刚他就疑惑,但袭鸢完美地绕开了他的问题。
“难道军师知道这背后主使?”顾光洲顿了顿,“是齐冰伶?”
“我看不像。”军师又摇头。
此人跟随顾光洲在明都多年,见多识广,早年便听说了齐冰伶的事。
但凭借那些街头巷尾流于众口的故事来看,齐冰伶远没有这样的谋略。即便她能想到找到袭鸢来对付侯爷,也不会细致到去找萧任雪,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本已坠溪的萧任雪死而复生。
说来死而复生,坠入逐浪川而亡的人远不止萧任雪一个。既然萧任雪能活着出来,其他人想必也可以。
军师首先想到的另一个人,便是前两日万三保紧急传书,言道陛下着急取其性命的上官文若。
军师又把万三保的信取来给顾光洲看了一遍。
“上官文若?你是说背后指使她们二人的是这个上官文若?”顾光洲微微诧异。
军师并不确定地皱了皱眉,“是与不是,要侯爷试过才知道。若是的话,将她送往万元帅手下,定能换回老爷老夫人的性命。到时侯爷便不惧他们的威胁了,就算是要倒戈相向,也无妨。”
“不错。”顾光洲盯着那封信喃喃道,“上官近台给万三保下了死令,务必取上官文若性命。有这个人做交换,不怕万帅不放人。”
“这就是了。”军师继续道,“侯爷先答应她们,借机说要见她们的主帅。长宁公主和林公子都在昌池城内,一时半会离不开,我想离此最近的人就是这位幕后主使了。她又不会武,将她请来军营,还怕抓不住她吗?”
顾光洲以为有理,这就回到自己营帐中。
萧任雪和袭鸢见他回来纷纷起了身。
顾光洲来时的脸色比出去时好了不少,和气地示意二人先坐。
他自己也坐下来,喝口水定定神,才又道:“我考虑好了,身为海宫子民,相助敌国确实为人不齿。我答应相助长宁公主。还望公主不计前嫌。”
袭鸢听罢大喜过望,又朝他跪下行了大礼。
这次,萧任雪也跪在袭鸢身旁,向他行了礼。
顾光洲依次拉二人起来,又道:“不过既然是联手,不知何时能让我见长宁公主一面,也好确定之后的计划。”
“长宁现在昌池,城外又有万三保大军压境,一时半会不便出来。”袭鸢有些歉意地道。
“公主见不得,倒是可让阿若与你一见。”萧任雪道。
“阿若?”顾光洲故意地问。
“哦,没有与你说,是我在逐浪川认识的一位朋友。我能活着来见你,多亏了她。今日之事也是她促成的。”
“如此说来是恩人了。那是要见一见。”顾光洲和善笑道。
半个时辰后,哨兵送信到了萧任雪指路的长亭。
上官文若还等在长亭里。
远远望见来送信的不是蓝儿,而是明都府兵的哨卫,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信到长亭内,上官文若拆开一看,竟然是叫自己去营中。
“这是侯爷的意思?”上官文若问。
“是。”哨兵答,“侯爷请您尽快。”
“侯爷为何要请我呢?”
“这个,我也不知。侯爷只是请萧姑娘指了路,叫我来此寻先生。”
上官文若忽然心里一沉。
如果顾光洲是真心想与齐冰伶联手,应该第一时间派人向昌池送信给她。然而自己在此等候多时,始终不见山路上有其他哨兵通过。
唯一的这位居然停在了长亭。
再怎么说,萧任雪和袭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