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到了。
我们下车付了钱,提上东西往村子里走去,外面的路还是泥泞。
“小心点。”我提醒着妹妹和老妈。
妹妹胆大心细,不满道:“我看着路呢。”
是看着,眼睛都看着地上了,不看前面,万一有个电线杆不就撞上了。
不过,哪有电线杆立在路中间的,不走偏路也撞不到电线杆上。
这里的人都喜欢种些东西,地被收走,年轻人出去打工,以至于白天都很冷清萧瑟,而老人家还是习惯了以前的生活,会在仅有的空地上种些自家吃的东西。
是在更前面的地方。
这里种着树。
没记错的话是桑树,蚕宝宝要吃这树的叶子,春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用那种大圆竹篓子装着蚕宝宝,放在架子上,一层又一层。
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也是我们最不想去外婆家的时候,那些人畜无害的蚕宝宝,蠕动着它们的身体,啃食着桑叶,看上去很可怕,尤其是近看。
树上,地上都会有。
表弟拿着结了茧的蚕宝宝来吓唬妹妹,妹妹还是害怕得到处乱跑。
我还好,但也不敢拿这种茧。
万一捏坏了怎么办
里面的蚕宝宝是不是就会死了,它们结茧之后又是如何
在树之间,摆放着很多罐子,里面存放的是先辈的骨灰。
白天看上去不觉得什么。
到了晚上,要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阴风阵阵,心里没鬼也肯定会害怕。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
可我记得,去年来外婆家小住几日,我们和表弟三个人一起出去采野菜,想着回来要包野菜馄饨吃,我迷信了一回。
野菜,我们认得。
我在平常没人去的一个小山头上发现了没见过的野菜,锯齿状的叶子,和外婆教给我们可以挖来吃的野菜很像。
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我问表弟,表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点,这个山头,平常都没有人来。
为什么不来明明有这么多的野菜,我埋头一股脑地挖着,没多久就挖满了一篮筐。
是手提的篮筐,不算大。
平常的野菜都很小,想要挖满一篮都要好久。
我满载而归,心里得意,下来的时候,没刹住车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棵小树,比我高一点,马上就倾斜了。
这本来没什么。
反正这树不是有人家的,没有人会来怪罪我的过失。
可表弟却在一旁煽风点火故意吓唬我,还说得煞有其事:“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不让人来吗”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神仙,我们看不见而已,说不定,这棵树就是神仙变的。”表弟坏笑着跑开,“我要先走了,不关我的事,这是她们弄坏的。”
妹妹心慌,催着我一起走。
我心里害怕,强作镇定地看回已经变得东倒西歪的小树,越看越觉得诡异,不知不觉中,表弟和妹妹已经走远了。
而我还在这小树旁傻站着。
这一刻,我感觉到这里的荒凉,就连太阳都没有办法照到这里,抬起头,四周全是杂草,没有一个人,只有我身边的这一棵树,它好像在笑,好像和人一样会开始自己走动。
“等等我啊。”
我着急地喊着,腿软走不动道,要不要先道歉啊怎么道歉啊
表弟不管不顾地跑在前面,妹妹留下,站在光能照到的平地上,从下往上注视着我,给了我一点勇气:“你是不是脚扭了,快点下来啊。”
“没有。”
我转身看着妹妹,壮着胆子装没事:“你先走好了,我马上下来,这棵树被我撞歪了,我扶正了就下来。”
“噢,那我慢点走,你快点过来。”妹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为了采到更多的野菜,我们已经走到了比平常更远的地方。
这座小山头之后的地方会是怎么样的。
我不敢往上走了,扶着树用脚踢过来一些土,等树恢复一点还是不放心地朝它拜了拜,站着双手合拢,向拜祖先一样拜了拜:“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要和我计较。”
就这么拜了三下,周围还是很安静。
妹妹的声音传来,比刚才远了一点距离,听上去更加轻飘飘:“你好了没有。”
“好了。”我颤抖着心回道。
当我一路不敢回头地跑下来,跑到妹妹身边,我才敢回头去看一眼,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当我一个人站在那边,我却相信有鬼神之说。
我马上觉得刚才的举动真是可笑。
可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抱有敬畏之心是件好事,至少,懂得弥补。
虽然说,这弥补的效果不怎么样。
我看到那棵树又变回到刚才那倾斜的样子,是在我跑下来的一路上变的吧。
还好没看,不然又要吓自己一跳。
我一直怕那些罐子爬出骨架一样的人,走路都下意识避开他们。
走了几分钟,终于离开这里了,前面都是有活人的地方。
杂货店开在路的左边,就是他们自家的房子,吃住都在里面,有几张桌子可以用来搓麻将,还有一台老虎机。
这机器放得很隐蔽,还用布遮挡住。
听说玩这东西是要被抓起来的,不过在农村,管束没有那么严,平常到了晚上就会有人来玩。
投一枚硬币进去就可以玩。
赢了,它会吐硬币出来。
所以,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