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热了,但徐咏之还是突然觉得发冷。
“安排人擦掉这些字,车别停。”徐咏之吩咐车队。
“公子,镇门上的字的位置你注意了么?”
“怎么。”
“你不会觉得你的阿媞姑娘雇人搬了梯子,在有看守的情况下爬上去写字了吧。”
“嗯……”
“她会武,而且骗过了你。”
“她到底想做什么呀。”
“她在炫耀。”
徐咏之觉得莫媞在某个角落里跟着自己,看着自己?
车队在山字堂卸货,大夫和伙计们把自己需要的药材物资各自领走。
徐咏之带着小贵回到一墙之隔的家中,发现父亲和母亲坐在厅中说话,六岁大的小妹妹小朵,正缠着母亲跟自己玩。
“父亲,母亲,”徐咏之跪下磕头,“儿子回来了。”
小贵也跪下行礼,他跟着徐知训学习医药,所以称呼徐知训夫妇为“师父师娘”。
这两个人是徐咏之外给他温暖最多的人。
“矜儿、贵儿,快都起来。”夫妇俩见两个年轻人安全回来,都非常高兴。
小朵把一个橙子塞进哥哥手里,扭头就去缠小贵,太过严肃,反而是小贵哥哥更让自己喜欢。
徐夫人一脸的欢喜,“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父亲一直在研究的那一味药物,已经做成了。”
“太好了!”两个年轻人快活起来。
“我去给你们做几个菜,你们好好听你父亲说。”徐夫人让老妈子把小朵抱出去玩,自己去忙了。
“为父来给你们讲讲红白保命方和牛黄转魂丹的药理,”徐知训微微有些得意。
徐知训四十出头,白净皮肤,留了三屡长须。
这是一个妥妥的人生赢家。
财富、名望和美丽的妻子都已经在青年时就已经享有。
如今唯一能够刺激他的,就是对世间万物的探索和拯救世界的渴望,他这几年忙于收徒授徒,许多各地的名医都出于他的门下,山字堂的后面,就是一个药科书院。
他是林泉的实际控制者,也是楚地的救主和恩人,徐咏之经常会想,自己究竟如何才能超越父亲,能力、人品和功绩,一项就好。
啊,可能剑术这一项上,自己在父亲之上,毕竟自己是龙虎山张欢道长的门徒,但这个师父,也是父亲的老朋友。
想到这里,徐咏之就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看看这个人体经络图。”徐知训给两个年轻人演示。
徐咏之镇定心神,认真地听徐知训讲解。
“肺疫以呼吸为染病途径,伤害的还是鼻、咽、肺一路,体弱的人,肺毒最终会攻心,人就会心衰而死。”
“我们用连翘、黄芩、金盏、板蓝根、夏桑菊之类的药物,都只能解表,但我就在想,如果能用辰砂、白铅之类的重药,才能够真正降低人的生命活力。”
“老师,我不明白,这不就会让人中毒么?”小贵问。
“我觉得这正是父亲的目的,父亲,你想用矿物让人假死么?”
“对,肺疫重症,我们过去的做法是在他们的喉咙里插麦管通气,要割开喉咙,那一下非常容易传染。如果可以用矿物让病人实现假死态,他们的四肢和头脑,都还有血流过,但是心和肺,却能够得到休息,这个休息过程当中,人们度过重症,就可能会从死中复活。我让你你们看看这个方子。”
两个年轻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药方。
“太妙了,那唤醒又如何呢?”
“那就要用这味牛黄转魂丹了。这味药是这么炮制的。”
两人默默都记下了。
“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已经让他们去刻雕版了,这是时疫,我们不能垄断方剂赚钱,但是这个用药相当有风险,非要有经验的大夫,才能驾驭。”
三人说得热闹,不由得已经天色渐黑,徐夫人的饭菜做好,无非是酱烧的胖头鱼、浇了秋油的蒸小芋头、豆瓣酱红烧的猪脚、糯米珍珠圆,素炒的莴苣叶、甜酒酿这些家常菜,全家坐定开吃。
“父亲,母亲,”徐咏之举起酒杯,“这次出行,心得很多,只觉得儿子还有很多做事不周、行事不妥的地方,回来见二老身体健康,我就欢喜得紧。”
说着,他自觉一阵喉咙发紧。
“怎么了?”徐知训这几年,倒是越来越宠长大了的儿子。“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没有,就是觉得肺疫肆虐,这个世界,命如草芥。”
“这是好事,人都会突然有这种念头了,这是你的悲悯心呐。”徐知训说。
“我们都会见很多很多的疾病和死亡,不要多想,明天和我一起到镇外的病房去看看病患,有很多事情你能为他们做的。我们没有时间伤痛,是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人可以帮。”
“好。”徐咏之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的可厌之处,就在于他们爱讲大道理。
他们讲大道理的时候也许很可敬,但一定也在沉浸于得意当中,他们会盯着那点儿可怜的智慧结晶,错过许多细节,比如儿女的话里的深意。
大家吃完了饭,下人把杯盘收了,徐咏之和小贵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里去。
小贵正往西跨院走,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呼唤自己,看时,却是徐夫人。
“师娘!”
“告诉我,都告诉我。”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