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后于是开口称赞:“我觉得范大人的主意比较好。”
话说完了,她才想起来还没有询问魏仁浦的主意,这位三巨头当中最无声无息的宰相。
和另外两位大少爷才子相比,魏大人是个标准土人。
魏大人从小苦出身,家境寒微,当年读完了书,就到洛阳来谋生。
在船上,魏仁浦把破旧的上衣扔进了济水,还说:“若不发达,就再也不度河回乡!”
这种英雄气概在他进城的时候就消失殆尽。
看城门的兵丁看见他衣冠不整,当场罚钱五十文。
魏大人后来成了枢密院的小吏。
他并不那么出口成章,也不会高谈阔论,没有风度,也没有姿容,但是他从军征讨契丹的时候,成了后来当皇帝的大将郭威信任的人——他记得所有关于敌我双方的数字——兵马、粮草、辎重。
能对一支大军进行数字管理,这是中世纪军队里最缺的一种人。
魏大人听了王溥和范质的看法,听见符太后愿意听范质的,知道事情已经不好,但还是努力说出自己的想法。
“太后,一件事情到耳朵里,我们应该先判断有没有,再决定怎么办。”魏仁浦说。
这个刚健豪迈的老臣一开口,那两位进士老爷都觉得惭愧,他们都没有确认消息的来源。
“兵部没有接到奏折,边镇也没有发来急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立刻发兵。”魏仁浦看看范质和王溥说。
“魏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就要按兵不动吗?”符太后有点不太高兴。
“太后,您的消息从何而来?”魏仁浦反问道。
“是一个中官听来的。”太后说。
“中官如果听说这种消息,应该迅速通知开封府或刑部,我们来查这个消息的来源,才是正经,不加判断,就说给太后,这是谣言惑主,应该诛杀掉这样的奴才。”魏仁浦说。
这个刚老头!
范质和王溥都直叹气,这句话不是把太后得罪了么,要杀太后手下的宦官心腹,这不是顾命大臣应该随便开的口。
“这不行,这是忠于我的人,才把话说给我听,我已经来跟你们商量了,魏大人还要杀我的人,是觉得我的心腹人太多了吗?”符太后一下子就陷入了对抗状态。
“臣绝无此意!”魏仁浦跪下施礼。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符太后也觉得话说重了,就问魏仁浦。
“李太尉在山西,魏王在河北,契丹大军有动向,他们一定会有本奏,我建议我们派出快马去河北、山西探听消息,同时让东京的禁军备战,确认有敌情再出击,可能更为稳妥。”魏仁浦说。
李太尉是李筠,大周的名将。
魏王,就是符太后的爸爸符彦卿,是老资格的节度使和名将了,柴荣封他太尉和王爵,希望他能够成为外孙的有力护卫者。
魏仁浦这话,说得很有说服力,对符太后来说,这是娘家爸爸,最好的靠山。
“有句话,叫做兵贵神速啊,”范质说道,“魏王是太后的父亲,忠诚可以保证,倘若入寇一事,根本就是李筠在做局,那我们就算派出使者,也没有任何用处的,禁军尽快北上,局势才能稳定。”
这仨老头儿简直要把符太后头疼死了。
一个长胡子,一个花白胡子,一个白胡子。
这是1000多年前,“两短一长选最长”的选择题**还没有发明出来,符太后二十几岁一个女子,只能凭借直觉选择。
“让点检明天就出兵,”符太后说,“我们同时派出使者,去探问山西和河北的消息。”
“太后!”魏仁浦跪下恳求,“再等等吧,无论是谁的阴谋,现在都希望我们尽快出兵啊,如今天寒地冻,契丹人和北汉怎么可能动用那么多的兵力!算算他们的国力粮草,也知道这是有人在用计呀!这事当中,得利的不是赵匡胤,就是李重进啊!”
这一下魏仁浦就把王溥和范质都得罪了,他们保举的两位将军都被魏仁浦装在里面了。
王溥干咳一声,开始解释:
“虽然是天寒地冻,但是冬天出兵,对契丹北地之人也并不奇怪,而且这个天气,黄河、汴河、济水都上冻了,契丹人的骑兵,正可以一马平川。”
“嗯,王大人言之有理,”符太后说,“那还是事不宜迟,让赵点检出兵吧!”
魏仁浦眼睁睁地看着局势走向了失控。
半个时辰后,符太后抱着柴宗训,接受了赵匡胤的谒见。
“北汉和契丹入侵的消息,点检听说了吗?”太后问。
“听说了,敌情在山西一路。”赵匡胤回答。
“点检赶紧整兵出征吧。”符太后下令。
“臣恐怕做不到……”赵匡胤磕头谢罪。
“做不到!”太后吃了一惊。
“臣所属的,只有殿前亲军,这部分中的大多数要护卫陛下和太后,加上臣本部的归德军,可以调动的力量无非两万人,如果让禁军出征,对抗二十万北汉和契丹的敌军,无疑是以卵击石。”
“先帝新丧,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符太后看看一脸稚气的柴宗训,“文靠三位宰相,武靠的就是点检了,现在敌寇入侵,难道要让皇帝小小年纪,御驾亲征不成?”
“臣启太后,御驾亲征是个好主意!”魏仁浦突然说道。
范质和王溥恨得牙都痒痒。
七岁孩子,柴荣的独苗,大冬天的去趟野外都怕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