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亚基的泥土时,塞尔达的心中燃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情。尽管在他脚下的只是又湿又软的难罗河岸边的烂泥,可是对于塞尔达的意义却远不止如此。
这是他阔别四年之久的家乡故国,四年前这里还是那个名叫亚基的千年古国,如今却被帕尔契所盘踞。四年前塞尔达临危受命,保护吉尔慕斯王子逃亡,如今那些上司,朋友,战友们大多数都已经为国捐躯,而这千斤重担要由塞尔达一人来挑,这四年来的辛酸甘苦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因此就算塞尔达心里明白这一次的行动只可能达成骚扰的目的,可真的踏上故乡的地面时他依然难掩心中的激动。
与塞尔达相比,吉尔慕斯王子的表现就平静得多。以他仅仅九年的人生经历来说,已经有四年是在异国他乡渡过的,再往前则是在利贝拉伯爵宅邸之中过着半囚徒的软禁生活,因此他对于亚基这片土地几乎是完全陌生的,更谈不上有什么思乡之情了。
“我们是亚基的解放军!亚基正统王室传人吉尔慕斯王子殿下的军队!现在我们回来了!我们一定要把帕尔契人赶尽杀绝!”说出这番话的是那些处于亢奋状态的亚基流亡贵族,他们极尽所能的大声向那些被突然到来的军队吓懵的百姓们宣示自己的身份。
可惜与他们的臆想完全不同,那些百姓对于亚基解放军这个称呼还有些反应,可是对吉尔慕斯王子这个称呼的反应则是完全茫然。这对于历来只能认同自己想法的亚基流亡贵族们而言就如同被人在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一样感到耻辱,他们的嗓门变得越来越大,语气也失去了之前的平和,如果不是塞尔达严令他们不得对百姓们动粗的话,恐怕他们早就对这些“无知”的乡巴佬们大打出手了。
可是事情还是很快就陷入了失控的状态之中,因为贵族老爷们很快发现这些在田间劳作的百姓中有相当一部分身上留有奴隶的烙印,对于这些无视他们存在的反叛奴隶,他们无法掩盖心中的怒火,开始殴打这些卑贱的人。
“住手!”看到这一幕的吉尔慕斯大声喊道,随即踩着淤泥走向了事发的地点。
贵族们见到了王子殿下,只得住了手站直了身子向王子行礼致意,那些被打的人们趁机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吉尔慕斯走到这些奴隶们面前,道:“我是吉尔慕斯,亚基王子。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要如实回答。”
奴隶们连连磕头称是。
“我问你们,你们在亚基统治时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身份?”
“启禀王子殿下,小的们在亚基统治时是奴隶,现在是自由民。”一个胆大的奴隶回答道。
“好,既然你们是自由民,那么你们就是有自己的土地了咯?那我问你,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和过去相比,哪一个更好一些?”
“这个”那个胆大的奴隶没有回答。
吉尔慕斯看了看他,道:“你不敢回答,就是说你们觉得现在过得更好了。”
撇下这些奴隶,吉尔慕斯转回头来对贵族们道:“各位大人,我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治国之道。可是从这些奴隶们的反应里,我看到了我们的前途是多么的艰辛困苦。亚基的奴隶何止百万?而这些奴隶们在帕尔契的统治之下获得了比亚基统治时期更高的地位和更好的生活,试问这些人会不会欢迎我们回来重新统治他们呢?我觉得不会,这不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可是各位能不能在消灭帕尔契的同时也把这些奴隶们全部消灭呢?显然不能。因为如果失去了数百万的奴隶,那么亚基的立国基础也就随之消逝了。可是这些奴隶们几乎可以断定是站在帕尔契一边的,我们要战胜帕尔契,也就必须要战胜这数百万的奴隶。如果我们无法让他们获得像在帕尔契统治之下的一切的话,至少应该不再向过去的亚基统治者那样对待他们才是。否则,我们将自己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这样对于我们的复国大业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我在此恳请各位大人,暂且忍耐你们的怒气,学会善待我们的子民,也包括奴隶,这是我们时隔四年以后第一次回来,难道你们希望自己成为不受自己同胞手足欢迎的人吗?”
吉尔慕斯的这番话,说得贵族们默不作声。吉尔慕斯见状,赏赐了那些奴隶一些铜币,然后让他们离开了。
看着这一幕的塞尔达暗暗望向天空,他在心中默默的对把吉尔慕斯托付给自己的利贝拉道:大人,您的眼光果然不错,王子殿下果然是个英明的主君。只是可惜啊,这孩子为什么不早十年出生呢?如果是那样,我们就能一起拥立他为亚基国王,而亚基就有可能不会灭亡了。
当天晚上回到营帐之内,吉尔慕斯的情绪显得很低落,一开始塞尔达还以为孩子是连日在海上颠簸累了,可是很快就发现情况不是那么回事。
“殿下,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吉尔慕斯看了看塞尔达,又见四下无人,这才道:“塞尔达大人,我觉得亚基已经无望再次复兴了。”
“殿下何出此言呢?”
吉尔慕斯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们都看到了那一幕,即使我让贵族们善待奴隶,却无法根除贵族们对奴隶们的轻视,即便在我们所占领的地方实行统治,也会重新恢复奴隶制度,这些奴隶难道会因为我们善待他们而放弃自己已经获得的自由民身份和土地吗?这是不切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