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头皆一惊。
“谁人大胆!”静嫔喝道,转念想起上一个敢在内苑里当着李太后的面如此放肆的是谁时,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已了然。
“才出重华殿就听得吵吵闹闹,本殿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麻雀叽叽喳喳扰了御清园的安宁。”那声音几分稚气冷诮,他只朝着静嫔颔首行礼。
明湛小皇子。
明玥脸上讪意更浓,这个皇弟面壁思过后不光在东书院里颇得夫子学士们的赏识就连石将军简校尉等人都对他的武艺精进赞不绝口。
“本宫道是谁这般放肆,”公主将杨素嫦挡在身后,“伤到了你的‘皇嫂’如何向太子交代?”
明湛挠了挠头歪着脑袋瞥了杨大小姐一眼,只见那女人怯生生的躲在后头像只无辜柔弱的小兔子,呵,方才咄咄逼人时分明和母老虎没差,装得活灵活现。
小殿下踮着脚将树干上的银箭拔了下来,不退不避的似看不懂氛围般站在陆以蘅跟前:“还请皇姐和静嫔娘娘恕罪,”他话这么说,脸上毫无悔改之心,扭头又对着陆以蘅道,“小将军也是,后宫女流之辈擅七嘴八舌,您不用放在心上。”
听风就是雨,还嫌宫里不够腥风血雨的。
静嫔闻言顿有些愠怒:“明湛,不得无礼。”她是小殿下的“养母”,孩子口出狂言将所有女眷都拖下了水,这账岂不是要算在她的头上。
明湛不急不躁,挺直了脊梁,正色道:“若说无礼,在皇姐面前,谁不是小巫见大巫。”他冷嘲热讽,的确,明玥公主是天之骄女,因天子和李太后私宠有佳,性子放纵蛮横,宫廷之中无人不知。
他翻起旧账可算是一语中的。
明玥忍无可忍,脸色涨成猪肝红,怒道:“你这混小子竟还站在外人身边,你记不记得,刚逝去的,也是你的祖母!”
明家人的反骨不光长在凤明邪身上,还刺到了明湛的心眼。
“小皇姐,您六岁就随太子哥哥入了东书院一并接受大学士们的教导,难道忘记,夫子有训,父子之严,不可以狎;骨肉之爱,不可以简。简则慈孝不接,狎则怠慢生焉。”明湛的话口齿清晰、掷地有声,孩童站在梅花树下个子矮矮却顶天立地,他指桑骂槐借她们对陆以蘅的态度来讽刺明玥对凤明邪皇叔身份的不敬,身为晚辈却无凭无据妄议长辈是非——小皇姐,大晏朝明家的礼教怕早已丢失在你的身上!
明玥听出了言下之意,脸色阵红阵白被堵了个无话可说,她气急败坏的指着明湛:“你——你竟敢对我说教!”哪里受过这等气的小公主脚步踉跄、尖声厉喝,“如果小皇叔谋害了太后,那么陆以蘅也是逃不掉的帮凶,明湛——你还敢替她出头帮她说话,你是疯了吗?!”
“疯了的是皇姐,”明湛的脸上毫无波澜,这位殿下向来不苟言笑,如今神色一沉竟几分冷肃傲然,扬起头将木弓背在身上,“陆以蘅是大晏朝圣上亲封的三品小将军,是我明湛名正言顺的师父,对她狂言便是对皇家子嗣不敬,父皇还未曾猜忌下诏,总有人喜欢越俎代庖,”来教陛下做事,“皇姐可别忘了,您现在也是秦家的媳妇。”就不为那搁在心尖尖上的秦大人着想吗。
明湛这一番话似乎酝酿在脑中已久不给半分脸面,至于杨素嫦——压根入不了眼,还未踩进明家门就开始学着结党营私,呸。
小殿下看着就厌烦。
明玥这口气被自己这不算亲熟的弟弟给噎的半死,杨大小姐不傻听出了皇子的讥诮意味,眼见着两位殿下卯足了劲头也不免心里打了退堂鼓。
“公主,这儿毕竟是御清园,吵到了金殿可讨不了好。”她还未真正成为东宫女主人,见好就收便是,闹大了说不定自个儿的地位也保不了。
“童言无忌,不要太较真,如今重华殿素缟未撤,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些。”静嫔恍然回神劝慰,她诧异于自己平日里带起来的孩子何时这般伶牙俐齿,竟连自己也无多反驳之处,她不由定睛带着探究睨向明湛。
陆以蘅心知这是息事宁人的台阶,忙将小殿下拉至身后,自个儿躬身行礼:“今日是臣女冒犯在先,还请公主和静嫔娘娘勿怪。”
明玥不想咽下这愠恼,杨素嫦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就连静嫔都不断使着眼色,明玥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了陆以蘅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榆阳候的女儿可不是省油的灯。”
明湛见多了这些小伎俩,姑娘家初来乍到自然要想办法站住脚跟,光有“未来太子妃”这个头衔可不够,李太后死了,她现在是想方设法巴结明玥与静嫔,她在权衡谁更能主导后宫的地位。
陆以蘅懒看女眷们的背影,她蹲下身拂开落花,从地上捡起了一片巧工雕镂的玳瑁片。
明湛凑上前来:“这是静嫔娘娘喜欢佩在小指上的玉壳,多用玳瑁磨成再命能工巧匠点缀金银珠翠,在宫中流行的很。”
没错,陆以蘅头一次见静嫔就曾被这个小玩意吸引过,后宫乃至盛京城的大家闺秀都在效仿这小心机的作为,她手里这片是方才明玥拂开那妃嫔时不慎掉落的。
陆以蘅翻掌收入手中,倒是微微一笑抱拳:“多谢小殿下解围。”
明湛特地赶来是因为知晓以她的性子岂能忍受女眷的无理取闹,可陆以蘅决不能在此时此刻动手,但明湛不一样,他本就是个善“犯错”的皇子,身份不同,寓意不同,那支银箭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