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不知道,那天晚上可把郁大人吓得尿裤子。”这话不假,百官夜宴出人意料,别说域氏的送亲变成了北戎的突袭,武德皇帝遗诏浮出水面,凤阳王爷言辞凿凿,天子驾崩、兵马封城,桩桩件件那是百年难遇结果全在一夜之间崩了出来。
文臣武将就跟个二傻子一样被端的团团转。
陆以蘅揉了揉臂弯上因为结痂而发痒的伤,这段时日来的修养令她神色润了不少,由着青鸢在耳边唠叨。
她知道苏一粥带着怀容营从偏隅赶来,只是这禁城守卫森严他是怎么轻易入城。
“邱大人夜宴前跑去六部一拳把兵部尚书给揍晕了。”青鸢坦然。
“什么?”陆以蘅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抢了兵令这才放怀容营入京畿,府尹大人收到了三大营元钧将军的信件提前将五城兵马的人换了防,”青鸢歪着脑袋从容道来,夜宴政*变不过一瞬,可调兵遣将早已谋划多时,“元将军、陶副将等人都曾经与魏国公一同上过战场,小王爷在西行时救过他们。”
陆以蘅呲牙咧嘴的发愣,光是听青鸢云淡风轻的描述还觉胆战心惊,岂是“未雨绸缪”四字可以囊括。
“那……朝中如何?”这是陆以蘅相对会更为关心的,盛京城外悠悠之口不是她伸手够得着的,但是一朝群龙无首的大晏金殿该如何自处。
青鸢拂去落在她发髻的花瓣:“那夜百官相候战战兢兢,直到第二天日上三杆才各自打道回府,缄口不谈便是最好的局面,王爷命岳池姑娘带着左右龙武卫控制了整个后宫以防太监宫娥和通风报信的外戚作乱,如今宫内由任宰辅的学生带着三五学士与六部共组治世阁,每日都将折子发往行军处。”
凤小王爷人虽不在京城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朝中要事自需一日三托八百里加急的送往行营。
青鸢见陆以蘅的脸上毫无安然笑意,知她担忧千里之外的男人,她眼珠子转转。
“奴婢听说榆阳侯那夜没有死在盛京城。”
陆以蘅“哎”了声。
“老侯爷见势不妙撤了兵马但拒以称降,杨皇后被囚深宫,他撤回榆阳地区当即联络了周遭的三位藩王,集结了近十万人马想要在陆南地区掀起风浪。”
陆以蘅“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回踱步,拳头于掌心狠狠一敲:“陆南地区朝廷本设置腹内军营,可两年前先皇欲裁然东宫力保其位,明琛收买人心确有一套,可他们这十万大军想要北上就得经巢息山,此山十川连脉,怕没那个能耐,唯独,渡江。”
陆以蘅十分清醒,大晏疆域的山川河谷都清晰印在脑中,青鸢不免心头怔愣,这惊叹就化成了倾慕,自家小姐果然是个将才,寥寥几句竟将后话都道了出来。
青鸢“哇”的大叫:“不出小姐所料,十万大军本打算过尹库江。”
“哈!”陆以蘅突然笑了起来。
青鸢也跟着笑:“榆阳侯书信八封发往南部交好将领,其中两封被泗水知府蒋哲截获告知了小王爷,于是乎,在尹库江畔,那头五万人马才刚过了半江,这头苏一粥已经号令兵马恭候多时。”
青鸢忍不住前俯后仰,数万大军渡江未半尴尬至极,进退两难。
“蒋哲这老东西倒是做了件人事。”陆以蘅挑眉。
“十万箭簇对着江面,伏将军当即就慌了神,”青鸢手舞足蹈就跟亲眼见着似的,“王爷的意思是由他退回江岸便既往不咎,只是将来,但凡榆阳侯相关兵马踏出半步,杀无赦。”
陆以蘅稍有安心的穿了口气,榆阳侯毕竟是杨皇后的父亲,新帝可以死但杨素嫦不能,他们杨家曾有恩有义于大晏朝,凤明邪担不得枉杀老臣的罪,那个老头子可不是什么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家伙,只要担保他荣华富贵安稳上几年,再慢慢削取兵权也不迟。
“想这一朝堂堂天子,销声匿迹如云烟竟也无人敢问敢言。”陆以蘅仰头感慨,一国之主也轻易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命丧黄泉之后无人问津。
“太医院的人留在内廷三天三夜这才对外宣称了夜宴当晚陛下因与凤小王爷起了争执动了怒而情绪激愤死于心郁梗塞,那是文武百官都见到的。”青鸢将谎话当成真相来道,就好似当年北戎老可汗死在武怀门尸骨无存,天下众生却只言他药石无救。
新帝驾崩的那夜,兵马如雷轰动全城,除此之外,百姓一无所知。
朝廷的混乱渐渐有条不紊,偶尔老臣子们翻着折子交换着眼色。
凤小王爷是不是个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
每个人皆摇头点头却不言语。
凤明邪的侄子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他为兄长复仇有理,若说卑鄙无耻,哪一个是上的了台面者,更何况,男人手中捏着圣武德皇帝的遗诏,他有权有兵做这“大逆不道”还能给自己添一个清君侧斩奸佞的名声。
他何处不是?
无。
对于整个大晏朝来说,究竟得到了什么损失了什么?北戎的小鹰师死在盛京,赫图吉雅趁势收拾国土内残余两营旧忠者,忙着培植自己的心腹无暇顾忌边疆战乱,或许也算因祸得福。
可是陆以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凤明邪拍拍屁*股将盛京城和重伤卧榻的她丢下,带着数万人马大江南北的奔波,她却只能从几个小丫鬟听来的风言风语中来判定他的安危。
天知道,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快马加鞭,奔出盛京护他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