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嗣在盛京城里没什么知交好友,不,应该说朋友很多,都是狐朋狗友罢了,他能去哪里,就是用膝盖想也一清二楚。
喏,只要随便逮着个从赌坊后门出来的赌徒,一个拳头下去,可不就问出结果了。
“陆、陆仲嗣那败家子……”挨打的男人捂着眼睛,鼻青脸肿的蹲在墙角,一看到陆以蘅的拳头举起来,吓得差点尿裤子,连忙改口,“那男人找六疤指好几天了,姑娘、姑娘,我没说谎、真没啊!”
“六疤指是谁?”陆以蘅眯起眼。
“就是南浦街那的地痞流氓,管了三街六坊的堵楼,这借钱、还债、当宝贝的,那个没经他的手啊,”小赌徒浑身打颤,可嘴巴还算利索老实,“我要是骗你,天打雷劈!”
陆以蘅在他屁股上踹了脚:“滚。”
那家伙连滚带爬的窜进了巷子,就跟个过街老鼠似的。
六疤指,陆以蘅没听过,不过想也知晓不是什么善茬,能掌管三街六坊怕也是个强龙压不住的地头蛇,陆仲嗣找那种地痞流氓做什么?
莫不是当真叫花奴说中,重操旧业去了。
陆以蘅一咬牙,心里头便压不住这股子火。
盛京城里的大道多,穿街小巷也不少,南浦城片想要寻扎堆的地头蛇并不难,陆以蘅找到陆仲嗣的时候,那男人正被地痞流氓们堵在小巷子里。
她不动声色背倚墙角,随手捡的小石子正捏在掌中一抛一落,听着街角拐处那跪在地上的大少爷痛哭流涕。
“六爷、六爷,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回吧……”陆仲嗣的头压得低低的,他向来膝下没黄金,任是对着谁都能弯着膝盖骨讨好。
“没银子也敢来?”众人身后尖声尖气,倒是走出个小老头儿,身形瘦削、皮肤干瘪,手中摇着把纸扇装得一股子俗气腻味,嘴上两撇小八字胡奸猾又狡诈,挤满了褶子的脸庞上有一道贯穿右眼的疤痕,刻薄的嘴脸更添狰狞,“陆仲嗣,你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你们魏国公府不至于连这么点金银珠宝都凑不出来吧。”
陆以蘅对这个尖瘦小老头很是诧异,她还以为“六疤指”会是个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的草莽汉子。
陆仲嗣看到了来人咽了口唾沫,双手不安的在怀里摸索却什么也没摸出来:“府里有没有银子,您不清楚吗,”他以前偷偷将家里的东西拿出来变卖,还不都卖在了这位小老儿的手中,“我是——我是真的没法子呀!”
“哟,你那小妹不是得了个什么官,我瞧着那些大人成天往国公府送礼,你说没银子,是诚心糊弄六爷我吧,”老头子悻悻然说着,这盛京城近日最大的消息可就是魏国公府突然沾了光,六疤指啧啧啧的,眼角都发了光,“还有你那颇有姿色的三妹,在孙家当了几年少夫人,怎么着也该带回来点积蓄吧。”
六疤指的纸扇“啪”的一笼在掌心里敲打,陆婉瑜名门闺秀,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德有才德:“哎呀,只可惜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他嘬着牙花子,身边的地痞们顿时哈哈大笑,他们当然是在笑话羞辱陆婉瑜,嫁给孙少爷还不如嫁流氓胚子呢,至少——至少他们这些个粗人可会疼人不是。
嘻嘻哈哈的笑声回荡在巷子里,刺耳极了。
陆仲嗣的脸涨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红,家中的妹妹成了他人闲话的笑柄,他的指尖陷进了烂泥里,咬着压根沉声道:“六爷,小弟不求旁的,只想要回……”
“闭上你的狗嘴!”六疤指脸一板,唾沫星子都溅在了陆仲嗣身上,地痞们满脸的横肉都叫跪地的男人胆战心惊。
老头儿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小的玉玦,成色不好绝非什么臻品:“这破玩意当给老子的时候可是三十两纹银啊,你想要回去,成,咱给你算少的,这么着,三百两,就当我六疤指发善心给你小子保管的。”
陆仲嗣额头的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六爷我……我没有能孝敬您的了……”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这才从怀里颤巍巍的掏出个小砂壶,有些年份,可不值钱。
六疤指没有去接,嗤笑着一脚踢开了陆仲嗣的手,小砂壶滚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我这儿可不是什么善坊,这种壶老子一天能收到十七八个,”他冷眼不屑,声音却轻飘飘突得放软了起来,“陆少爷,您缺银子,爷可以不计前嫌,这赌桌上谁不是一掷千金、穷奢极侈,谁不是一夜发财、荣华富贵,”他的手掌缓缓按在陆仲嗣肩头,“您想想清楚,真金白银都是能抓在手里的。”
这些话语从尖嘴猴腮的老头儿口中道出似都成了往日醉生梦死的执念,陆仲嗣浑身都在打颤,白花花的银子、娇滴滴的美人,酒色财气、挥霍无度,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眼瞳里都浸染上了美梦的色彩,可一瞬,都成了当头棒喝的泡影。
“六爷、六爷……我答应过阿蘅,不再赌了、不再赌了!”男人的眼睛瞪的大大,对着六疤指一边磕脑袋一边往后退去,那无能的模样叫老头儿看着直倒胃口。
“你堂堂男子汉,还要听一个小姑娘的话,陆仲嗣,你可是陆家大少爷,不是她的看门狗!”六疤指朝地上啐了口,胆小怕事扶不起的阿斗。
“不,我、我不赌了,我不赌。”陆仲嗣狠命的摇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
“妈*的,给脸不要脸!”六疤指失了耐性,恶狠狠揪住陆仲嗣的衣襟将男人提小鸡似的提了起来,“你想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