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叶师简比那些大梦一场的可怜人更幸运,他修行的是太虚之道,云柯梦海本质上也是基于太虚之道,也许在三生镜的天道感悟中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他可不想坐牢一辈子。
虚化状态下的叶师简不用担心会遇到敌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在感受到远方传来的那一丝丝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时,他几乎想也不想便朝那个方向赶去。
不久之后,他就抵达了孤峰所在的那片旷野。
修士的直觉告诉他,那座孤峰里必定有离开这鬼地方的路!
叶师简进入被茫茫煞雾弥漫的旷野。
煞雾中的阴冷地气、邪祟煞气并不能伤害虚化状态的他,游荡在煞雾中的丑陋怪物甚至都发现不了他,唯有源自孤峰的高阶威压和越来越浓的魔气让他感到不适。
“奇怪……我已经虚化了,无论肉身、神魂都改变了存在的形态,为何威压还能对我造成影响?”叶师简感到不解,“难道说释放威压的是个极其可怕的大能?”
至于魔气——这种堕魔时散发的魔气与魔修日常使用的魔气并不相同,与其说它是与灵气类似的存在,不如说它是一种意识上的虚幻之物,它能引得修士心中恶念萌发、生长,这一进程并不会因虚化而中断。
叶师简心中有恶念么?
当然有。
他怨恨害死他父亲、毁灭了青琅城的郁秀尊者及她背后的支持者;厌恶也嫉妒那些大宗大派出身,因此能肆意欺凌其他人的所谓精英修士;贪图三生镜留下的天道感悟,并至今不知悔改;更无情得能抛弃云柯梦海中所有东海遗民,也不管千秋殿中那些侥幸与他一同逃出的同门作何感想,对天华水玉进行时间加速,只为让云柯梦海尽快复苏,获得更多助力。
曾经的叶师简也许只是个骄矜自我却并无大错的世家贵公子,但人都是会改变的,现在的他虽看似仍是正道修士,道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偏离正道,他还沉湎其中不知悔改。
——这样的他,如何抵魔气的引诱呢?
叶师简此时的感觉很奇妙,高阶威压虽然令人不适,但丝丝缕缕的魔气却足以弥补那点缺憾,他似乎成了一只徜徉在温暖水域中的鱼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又似乎回到了一切变故都还未发生时的青琅城,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听着侍女仆从们为他讲最近城里发生的趣事……
快乐总是令人着迷,即便修士的直觉让他隐隐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也无济于事。
在久违的轻松快乐之中,叶师简遇到了几个修士。
啊……是苏清淮,还有一些不认得的人。
叶师简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看见苏清淮后便从虚幻的快乐回归残酷现实,明白逝者不可追;一个却一晌贪欢,不愿清醒。
他看出了这些人的窘境——他们被高阶威压震慑、压迫,举步维艰,还要应对不知何时便会从煞雾中蹿出的丑陋怪物。
有两个人似乎比其他人轻松一点,但也很有限,只能勉强举剑保护其他几人。
少年时期的叶师简是善良的,默默看了一会儿后,他试着出手攻击袭击队伍的丑陋怪物——奇迹发生了,明明在虚化状态,他竟然一下子就伤到了怪物!
那两个剑修中的一个立刻抓住机会,杀死了怪物,给队伍争取到了一点喘息之机。
疑惑的目光在周围来回扫视,但那个剑修什么也没发现,只能带着不解回到队伍,警惕之后可能出现的怪物。
叶师简却陷入了犹豫之中。
魔气勾起了叶师简的心魔,让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忆起了年少轻狂时的梦想——行侠仗义、天下闻名。
因此,明知道该尽快赶往孤峰,他却不愿“抛弃弱小”,甚至萌生了“干脆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的想法。
这无疑会让他陷入险地,也会让他更加沉浸在心魔营造的幻梦之中——而这一切,心魔乐见其成。
叶师简留了下来。
·
孤峰之底。
灵隽因神灵的强大而神魂惊颤之时,那位神灵却也因她的出现而万分意外。
被那个少年抹去了过往的记忆,白衣神灵本不该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但就如祂见到穆尧卿拿出的那根银色丝线时心境崩塌一样,见到灵隽之时,祂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祂不知道自己与眼前之人有何等过去,但心中升起的惊愕、迷茫、猜忌、快乐……都是再清晰不过的。
这个人,对过去的祂一定十分重要。
但又是为什么,直觉告诉祂不可对此人放松警惕呢?
白衣神灵甚至因此停滞了堕魔的进程,仿佛眼前之人还活着就是一种安抚,也仿佛她的出现又是另一场足以令人信念崩塌的灾难,两相平衡,时间都似乎凝固下来。
祂凝视着眼前之人陌生的眼,“你……是谁?”
祂一开口,那股慑人心魄的恐怖力量便从灵隽身上淡去,但她能感觉到这并不代表着完全的善意……它们仍然存在,一旦她的回答让祂不满意,下场可想而知。
“我叫灵隽……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灵隽实话实说,“我就是想来问个路。”
白衣神灵:“……?”
这个回答让祂一呆,好一会儿祂才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