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承看到了战损名单,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他一瞬间又淡然,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心情到底是不错的。
“……没有遗漏,大帅!”
游骑将军很显然不能像他这般淡然,已经语无伦次了,“战损才三十九人,大帅,三十九人啊!”
若是平常,一场这样的战事下来,战损应该在三百到四百人。
整整少了十倍!刚刚统计出来的时候,秣沙关隘的将领们都不敢相信,亲自跑到了伤兵营去查看。
伤兵营是驻地最幽黯的地方——不是环境,而是人心。
那种伤口生脓的恶臭、伤残士兵脸上的冷漠,有种绝望笼罩在上面。
但是,现在去看军医营,干干净净,地上一层浅白,军医们说这是成阳郡主吩咐的,浅白是石灰水。
石灰是有的,用来盖房子,但是没人用来治病。
那些个伤兵,轻伤用了药,伤口收敛,并没有化脓迹象;重伤则更奇怪了,几乎都有缝合,就像缝补衣裳那样;而他们的伤口那般严重,依旧不见恶臭。
“……那些伤兵们说,缝合的时候都不疼,特别奇怪。”
“用了药,伤口就不化脓。”
“每次战后的战损,并非死在战场上,而是战后伤情发作。”
游骑将军口若悬河,一股脑儿告诉萧靖承。
这也是为什么战损统计要在六天之后。
六天内,重伤患者会流血而亡;轻伤的,也会转成重伤。
一般成了重伤,多半是不治了。
真正当场死在敌人手里的,往往没几个。
兵器的缘故,能做到一下子让人致命,其实挺难的,要么是对方武艺高强,要么是正好特别倒霉。
所以,当时就死在战场的人并不会特别多,然而战后的伤情恶化,才是要命的。
“大帅,将士们恨不能给郡主磕个头。”
游骑将军道。
萧靖承淡淡道:“小事罢了,她本就是领了军医职,分内之事。”
口吻云淡风轻,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他方才明明也很吃惊的。
主帅装模作样,还是头一回见,游骑将军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此刻的主帅,应该很骄傲吧?
肯定是。
造成这等奇迹的成阳郡主,是主帅的准妃。
不管成阳郡主是否救得活陈将军,她在白崖镇的威望已经日渐加重了。
游骑将军又大夸薛湄厉害,说她果然是卢祁的弟子,医术超凡。
萧靖承让他把战损名单送回白崖镇,他明日再回去。
游骑将军道是。
这位将军见主帅都被惊了下,心里起了促狭,故而他回去之后,在军务营里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
“秣沙关隘的战损名单出来了,情况与往常大不一样,大帅非常震惊。”
游骑将军说。
其他人围了上来。
大家都问怎么回事。
“损失过重?
不至于,听说当时战况不算特别激烈,匈奴人也不恋战。”
“你猜猜死了多少人。”
游骑将军道。
“是超过五百了吗?”
“超过五百了?
恐怕大帅药发火。”
“大帅怎么说?
哪怕受罚,也轮不到我们,而是你自己,你幸灾乐祸什么?”
游骑将军把他们逗了一圈,哈哈大笑。
“大帅罚我作甚?
大帅要嘉奖我。”
他把名单拿了出来。
几个人接过去一瞧,都吃了一惊。
和萧靖承的反应相似,他们都以为名单是没有写完。
“这多少人?”
“三十九!”
“不可能!这样规模的战事,战损在三百九十人还差不多。”
“就是三十九。”
游骑将军哈哈大笑,“成阳郡主做了军医,她和她的徒弟们医术好。
那些伤兵……”他把伤兵的情况说了一遍。
几位将军,除了今天有巡查任务的,其他人都按捺不住,借口要去看望陈将军,纷纷连夜赶到了秣沙关隘。
他们到伤兵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伤兵都睡下了,这些将军突然来探视,把他们都吓一跳。
见将军们没什么大事,纯粹就是看看他们的伤口,伤兵都忍气吞声。
待他们一走,这些伤兵有话说了。
“肯定是不相信咱们的战损数量,巴不得咱们死更多人。”
“郡主的药真厉害,恐怕比御医的药都要厉害吧?
我就没听说过,这么深的伤口,用水冲洗、割掉腐肉不疼,事后还不高热、生脓疮的。”
“肯定比御药厉害。
这样的好东西,郡主用在我们身上。
待明日得空,要去感谢郡主。”
“郡主岂是你能见的?”
“怎么不能见,她人就在军医那边的帐篷里。”
他们也不睡了,干脆议论起来。
一个帐篷里几十人,全部被吵醒了。
他们这些都是重伤患者,轻伤的都回军营去了。
说起这次救治,大家都很佩服薛湄。
卢殊、卢文在路上走,那些兵士们都对他们敬重了不少。
特别是卢文,以前大家都把他当个毛孩子。
夜里将军们来了,翌日清晨,晚一步得到消息的军医营的其他军医们,也赶了过来,包括冯麟。
军医们更懂伤患,去看过了之后,他们的震撼感可比将军们强烈多了。
故而,这天一大清早,薛湄刚刚起床,还没有用过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