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姚苌能够看到,这些士卒的目光交流之间,都露出跃跃欲试之意,顿时也知道自己跑是跑不掉了。
他颓然一笑,没想到费劲千辛万苦,还是免不了要沦落到谢奕的手中,早知如此,自己今天晚上就该不管不顾的跑到淮南去,投靠江左朝廷,或者大司马,大概也会比落在这个天天嚷嚷着要自己脑袋的家伙手中来的好。
不管怎么说,当年殷浩兵败,有姚家的一份“天大功劳”,于江左王谢各家而言,这是压死司马氏重夺政权之心的最后一棵稻草,于大司马而言,这更是让大司马能够成为朝廷唯一靠得住的将领。
姚家是有功于王谢和大司马的。
姚苌不觉得他们会亏待自己。
可是谢奕······他看不懂。
关中的那位都督,他更看不懂。
但总归不会亏待自己的吧?
姚苌把手中的刀一丢,对着谢奕的方向直接跪了下来,朗声说道:
“姚苌愿降!”
周围的王师和羌人士卒们本来想直接一拥而上,可是背后马蹄声骤然响起,谢奕正策马前行,所以这些人还是很识趣的纷纷向左右两边让开。
谢奕策马直冲到姚苌前面,一提马缰。
战马嘶鸣,骤然刹住,人立而起,而谢奕手中的刀直接落在了姚苌的脖子上。
手起刀落,首级直接飞了出去,可见下手之快、用力之狠!
而那飞起来的首级,在半空之中,犹然还带着惊诧和不解的神色。
自己明明已经跪下了,明明已经要投降了。
为什么?!
一名亲卫抓起来首级,快步跑到谢奕马前。
谢奕用马槊挑起来姚苌的首级,勒马回首,朗声说道:
“姚苌已授首,尔等速速投降!”
羌人士卒们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刃,其实在刚刚他们跟着王师一起追杀姚苌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于投降了,所以现在根本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
谢奕接着说道:
“如今投降,尔等都算我王师之人,今夜擒杀姚苌,王师上下,皆有大功,三军当得酒肉犒劳!”
顿时三军将士都爆发出欢呼。
谢奕看了一眼那死不瞑目的首级,喃喃说道:
“仲渊是给了我死命令的,只要你的首级,坚决不接受你的投降,还说你天生有反骨什么的······也不知道这小子都没有见过你,是怎么做出这等判断的,奇了怪了······”
说罢,谢奕下马,看着正在整队的王师士卒,也看着那些在茫然之中被驱赶着凑在一起的羌人战俘。
这一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杀死了一个历史上会出现的皇帝,但是这一刻的他,已经心中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危险来自后方。
谢奕回头看去,黑暗之中,颖水奔流的声音并不是很响亮。
而也不见任何村落渔火的光亮。
但就是这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隐藏着能吞人噬骨的猛兽,已经张开血盆大口,让谢奕不寒而栗。
根据这几天的斥候来报,谢奕大概能够明白这种恐惧的来源。
鲜卑人······
今日杀姚苌,正好可做这一场大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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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斜靠在桌案前,翻阅着文书。
谢道韫一袭白裙,已经擦干净的秀发重新梳起来,端坐在一侧,为杜英分拣文书。
外面响起匆匆脚步,疏雨走进来,本来还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结果看到杜英和谢道韫都在忙碌,顿时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两个人。
按照疏雨对他们的了解,这个时候不应该坐在这里,应该······
“怎么了?”谢道韫柔声问道。
疏雨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自己心中怎么能这么编排大娘子呢?
“这丫头是觉得眼前的这般景象有点儿不可思议,所以在这里怀疑人生呢。”杜英微微放下些文书,目光正好越过文书落在疏雨的身上。
“哦?”谢道韫拖长声音。
疏雨赶忙说道:
“公子莫要冤枉人,余,余没有······”
“没有什么?”杜英打趣道。
疏雨跺了跺脚:
“没有做那般想!”
“呦?”杜英顿时来了兴致一般,“是做哪般想啊?余刚刚可没有说你在想什么,怎么就这般和那般了?”
说着,他还对着谢道韫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神色:
“夫人,没有想到啊,我们的疏雨姑娘,看上去单纯,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做那般想······”
“公子!”疏雨对于杜英这般败坏自己的名声,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谢道韫白了杜英一眼:
“好啦,疏雨这丫头本来就不善口舌,夫君总是逮着她戏弄作甚。”
杜英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
“谁说她不善口舌的?”
疏雨和谢道韫:······
谢道韫无奈直接终结这个话题:
“别耽误正事,疏雨,到底怎么了?”
疏雨赶忙回答:
“公子,梁州别驾梁惮求见。”
杜英顿时露出笑容,指了指门外,对谢道韫说道:
“夫人且看,还是来了吧。”
谢道韫敷衍的回答:
“是了是了,夫君料事如神。”
杜英无趣的撇了撇嘴,接着看向疏雨:
“去把人请进来吧,然后可以先去后房沐浴了,水还有热的呢。”
疏雨没有反应过来:
“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