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是总胜过夜半时分,所以只要慕容恪不瞎,大概就能看出来王师甲骑之中存在猫腻。
而且,按照现在这个天气的架势,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雨下来。
“秋风已起啊。”杜英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突然没来由的如是说道。
蒋安却明白过来,接了一句:
“秋雨绵绵,路途泥泞。”
轻骑尚且能够在绵绵秋雨之中驰骋,但是对所行路面有很大要求的甲骑,却很难做到,一旦秋雨无期、水浸湿的土层太深,那么甲骑踏在上面,便会直接下陷。
更不要说那些纸甲,用水浸湿之后,倒是的确防御硬度大幅提升,可是如果被雨水不断地冲刷,那么早晚会变成纸浆随水而流,那就真的露馅了。
所以杜英的着急,霎时间,蒋安也感同身受,他抓紧了佩刀,急促说道:
“一旦秋雨下下来,而慕容恪趁机对我军发起进攻的话,那么我们将会被困在这远离其余王师的地方。
拿下龙亢,势在必行,属下恳请都督将中军也派遣上去,事到如今,唯有尽快入城、构筑城防,才是要紧之举!
一城之防,不在兵之多寡,而在城池防备是否完善。城池之用,本就在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所以我军早一步入城,则早一步可以修缮城防、打造更多的守城器械,以备不时之需。”
杜英看了一眼蒋安,脸上倒是露出些欣赏的神色。
蒋安生性谨慎,所以从性格上来说,和杜英这种“莽夫”其实并不是很合得来,这也导致很多情况下,杜英想着如何进攻,而蒋安则已经在考虑见好就收了。
所以蒋安总是有一种跟不上杜英思路的感觉。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谨慎,蒋安总是能够未雨绸缪,考虑到下一步如何善后,通俗易懂的说,就是杜英莽完之后怎么给他擦屁股。
前方的城墙上,王师的旗帜已经逐渐立稳,杜英又看了一眼北方,还不等他下令,北方天际线上就已经隐约出现了黑点,向这边移动。
杜英叹了一口气,自己所担心的,终归还是来了。
王师渡过涡水,动作虽然快,但还是在行动已开始就被东岸游走的鲜卑斥候所发现,渡过涡水的王师虽然一路上绞杀了不少鲜卑斥候,可是这其中也难免有漏网之鱼,所以消息被传到龙亢以北休息整顿的慕容恪耳中,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恪自然也知道龙亢的重要性,所以抓紧派兵赶来增援。
“是鲜卑骑兵!”蒋安神情一变。
“速速列阵,面向敌骑,骑兵于外侧游走,准备牵制敌军,务必使其远离城池,甲骑的衣甲人员,尽快运送到城池下。”杜英显然早就做好了慕容恪会增援的心理准备,此时倒是从容了很多。
既然是为了解龙亢之围,那么慕容恪的首要目的肯定是率军先撕开城外围困。
“还好城中守军不多,否则内外夹击,也令人头疼。”杜英自言自语一声,同样飞快翻身上马,刚想要下令亲卫骑兵也跟着自己一起前往城墙下,身后突然响起疏雨的声音:
“公子!”
杜英回首,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让你留在渡口督运后方粮食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杜英渡过涡水之后,率军急行向龙亢,所以还有大批粮草辎重留在后面,杜英让疏雨手持自己的令牌,在后督促押送尽快转运,所以杜英下意识的以为,粮草辎重的运输出事了?
自己携带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多,不过好在那天夜里一场大战,倒是从慕容恪手中缴获了不少,而且还有慕容恪携带的一些小型投石机,倒也不算笨重,跟着粮草车队一起走正合适,如今这些要是一股脑的又落回慕容恪的手中,那么王师真的要断粮了。
疏雨微微让开身位,杜英这才发现跟在疏雨身后的还有自己的一个“老熟人”。
谢石在马背上拱了拱手,正色说道:
“秘书郎、奉旨监军谢石,押送粮草北上增援王师各部,参见都督!”
说完这话,谢石长松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好似就此落地。
自家那个坑叔叔的侄儿,交代下来的任务,也算是囫囵完成了,这其中,给刘建留的粮食,正好补足了水师所需,让刘建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拔师北上,间接促成了如今双方混战涡水的局势,直接救了谢奕和谢万这两个自家老哥一命。
而桓温跑得太快,谢石这一路北上只遇到了桓温殿后的一些斥候,便顺水推舟只留了几辆大车的粮食给他们,剩下的便全部带着北上,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杜英。
从个人好恶来论,谢石当初跟着王羲之北上长安,对手是桓温,所以当时对杜英就没有太大的敌意,大家勉强还算相处融洽,因而谢石在情感上自然也愿意把粮草多给杜英一些。
说到底,这也是谢家的女婿,实打实的自家人嘛!
而从此次任务的性质上来说,谢玄本来就是想要让谢石给杜英补充粮草,刘建和桓温都只是谢玄表示一视同仁而顺带而已,所以谢石多给杜英塞点儿,到时候侄儿满意了,也不至于继续坑害自己。
这一路带着粮草车队走来,那自然是提心吊胆,既担心找不到王师,白走一遭,又担心王师兵败,或者遭遇迂回奇袭的鲜卑兵马、损失惨重。
也就是谢石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算是历练了出来,换做寻常世家子弟,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