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楷顿时脸色微变。
旁边的梁殊,看了一眼慕容楷,又看向慕容垂,好整以暇。
慕容楷没有把刀收回去,而是手捧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到慕容垂面前,把刀放在桌上,让慕容垂能够看到刀背刻的字。
慕容垂微微眯眼,看向梁殊。
梁殊微笑着说道:
“此为关中工坊打造之金刀,特赠予吴王殿下,以感念殿下容许双方开设榷场,如今又容许关中和河北通商之恩情。”
此话一出,顿时冒出来窃窃私语声。
开榷场,和关中通商,这些都是慕容垂坚持的,而且河北也的确正在从中获益。
但是······听梁殊的语气,好像这其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莫非······
一道道目光陆陆续续落在慕容垂身上,意义各不同,但是好似都在说:
原来如此!
慕容垂面色转冷,伸手向前一推金刀,不过还是略略露出笑容,沉声说道:
“原本以为是国礼,本王可以代陛下收下,但既然是专门赠送给本王的礼物,那就恕本王辜负好意了。
本王力主通商,也是为了河北繁荣,并无私心,无功不受禄,还请尊使将此刀带回。”
语气坚定而果断。
没有送给慕容儁的礼物,单单只有送给慕容垂的礼物,关中这简直都很难说是没有考虑那么多了,摆明了就是挑拨离间。
慕容垂不但自己不能收这把刀,而且还不能把刀留给慕容儁。
难道还要用刀上的字来时时刻刻提醒慕容儁,吴王被赠了一把金刀?
金刀,对于汉人来说,或许只是金光夺目罢了,但是对于草原上的民族来说,本来就是权力的象征,所以这把写着慕容垂名字的金刀,简直就是慕容垂的催命符。
梁殊还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慕容垂已经直接看向慕容楷:
“看来关中使者对于大燕的风俗人情还并不是非常熟稔,所以就劳烦侄儿带着使者在邺城多走一走、看一看,我鲜卑和汉家,还是有所不同的,也要请尊使体谅,一定要礼数周到。”
慕容楷赶忙应诺。
接着,慕容垂直接翻开桌子上的奏章,沉声说道:
“草原上的战事,现在已经稳定,但是还要加派兵马,以防止长城被攻破,影响到明年的春耕,诸位同僚,可有新的方略?”
此话一出,就是在委婉送客了。
而文武群臣也都齐刷刷看向梁殊。
牵涉国家要务,梁殊在这里,他们自然是不能说的。
梁殊也微微颔首。
慕容垂借助这一句话,既是在送客,也是在隐隐告诉梁殊,现在鲜卑在草原上的局势很稳定,并且也已经在筹划春耕,所以国内的局势一样稳定,完全有兵力和财力面对关中的挑战,所以尊使,远来是客,但绝对不是放任你来挑拨离间的。
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梁殊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好像是收下了慕容垂的警告,并且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慕容垂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有多么的烫手,不,烫屁股。
但是事已至此,自己也必须要牢牢地坐在这里,坐到陛下班师回朝为止。
此次御驾亲征,的确是大燕建国之后风险最大的行动。
看这些已经张牙舞爪想要扑上来的饿狼······终归还是轻松拿下河北的他们,小瞧了天下英雄。
慕容垂向前推了推金刀,慕容楷恋恋不舍的把金刀收起来,快步追上梁殊的背影。
而在慕容垂的另外一边,慕容令看着那金刀收入匣中,又看了一眼陷入深思的父王,不由得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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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广陵城,和鲜卑人一起看着城下关中骑兵耀武扬威的司马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收到了从建康府传来的消息。
司马昱答应了鲜卑人提出的条件,同时,司马昱也正式提出了向鲜卑借兵的想法。
他需要借五千鲜卑骑兵,目的是渡过大江、扫荡吴越各郡世家。
而作为报酬,司马昱愿意把此次绞杀世家所得的七成都交给慕容氏。
这个诚意已经很足了,毕竟江南的世家有多么富有,人尽皆知,说一声富可敌国也冤枉不了他们。
而且鲜卑骑兵南下,也不是想要抢谁就能抢谁,既需要有人带路,又需要有人在劫掠之后帮着清点收获、转运物资,这些都是来去如风的鲜卑骑兵做不到的。
显然司马昱就是要做这个带路和善后的工作,所以拿走三成,完全说得过去。
广陵郡府大堂上,慕容儁直勾勾看着司马恬:
“会稽王如何能让五千骑兵越过大江?”
司马恬缓缓说道:
“瓜洲渡守军和大江水师,都有我们的人,只要陛下愿意配合,那么里应外合,可以轻易杀灭其余想要反抗的兵马。”
慕容儁轻笑一声:
“大江天堑,从来都是江东屏障、南方长城,如今这般做法,岂不是自毁长城?”
司马恬淡淡说道:
“长城之内,都将非我之土,若不自毁长城,以驱狼吞虎,那将重演高平陵旧事矣。”
慕容儁还真没有想到,司马恬竟然说的这么直接而直白,稍稍错愕,方才哈哈大笑:
“不错,朕就喜欢说话直来直去的人,之前朝堂上所见的那些汉家子啊,一个个开口就是‘之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