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长街的尽头,一队吴王部曲也冲出来。
“杀贼,平乱!”他们喊着相同的口号。
甚至他们本来就身着和慕容楷的部下相差无几的衣甲,只不过现在双方部众都在手臂处扎了不同颜色的布条,以作为区分。
看这架势,都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
既然如此,那就更能说明对方心里有鬼。
杀就完事了。
这一队吴王部曲,只是探路的斥候前锋,被突然杀入城的太原王部曲给包围了,所以索性直接拼命杀出。
吴王部曲的这个态度,显然也是根本没有和太原王麾下客气的意思,更是让慕容楷坚定的认为,慕容令就是要犯上作乱。
厮杀很快就由于双方巨大的人数差距而结束,但是长街上的杀声却越来越密集,无数的火把出现在长街的尽头,也不知道多少吴王部曲正沿着街道杀过来,阵阵马蹄声则表明慕容令一样出动了骑兵,沿着街道清扫。
同样有几名住在城南的大臣和鲜卑贵族,疑惑的差人前来询问,甚至还有几位将领是自己过来的。
没办法,他们麾下的兵马或是茫然不知所措,或是干脆已经被慕容楷控制起来了,此时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兵权,也为了让这些部曲亲兵不至于受到牵连,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来问上一问。
大晚上的,诸位世子,到底在发什么疯?
“扣押关中使臣,慕容令胆大包天,吴王亦是胆大包天!”慕容楷对这些一脸疑惑的将领們慨然说道,“当朝野共击之!”
好家伙!
这话说出来,大家心里就已经明白过来,叫苦不迭。
陛下兵败、被困淮北,吴王慕容垂已经事实上大权独揽,所以他对于那个位置有没有觊觎之心,已经成为朝野这些时日来暗戳戳讨论的关键。
既然慕容楷能够用出来“胆大包天”这个词,那么这一对父子干了什么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么······
各种念头也泛上众人心间。
我们现在是应该直接倒戈一击,直接把慕容楷给拿下,还是应该簇拥着慕容楷平叛,顺势再把太原王世子推上摄政的位置,到时候想要走如今吴王在走的这条路,可就真的畅通无阻了。
当然,也有一些心思灵活的,开始思索,慕容令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扣押关中使者,会不会是因为撞破了什么阴谋?
比如关中使者正在和慕容楷密谋,吴王身为摄政,身份敏感不好出面,所以慕容令替吴王来清君侧,而慕容楷流露出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就容易理解了。
至于陛下······朝野上下已经因为是不是救援陛下的事吵了好几天了,这也已经足以代表朝野的态度。
要是真的想要救,早就派兵了,何至于争执拉扯?
大家都在心照不宣的拖延时间罢了。
慕容儁的平衡手段无疑是很僵硬了,他还坐在皇位上的时候,尚且能够镇压住各方势力,让大家心里不满,却也只能被动接受这种事实。
到底是慕容儁得位正且拳头硬,没必要和一位上位过程无可挑剔并且没有什么大错的皇帝死磕,那样往往吃亏的还是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慕容儁兵败被困,威望扫地不说,稍有不慎可能都没有办法活着回来——看现在关中和青徐两路南方王师围追堵截的架势,这甚至是最大的可能——所以大家开始升起一些奇怪的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把皇帝换一个,并且让皇帝遵循自己的意愿,打破现在的平衡。
可是换成谁呢?
慕容垂、慕容恪、慕容德,这些显然都是不错的人选。
可惜现在慕容德镇守幽州根本脱不开身,所以在河洛的慕容恪属于在外手握兵权,若迎慕容恪,则就是开邺城而迎陛下之从龙大功。
而慕容垂,则坐镇邺城,为摄政王,陛下横遭不测,摄政王匡扶社稷,也是情理之中的,因此推举慕容垂,则是劝进之功——以现在慕容垂的地位,也属实是不需要大家帮忙扫清内外政敌了。
一个风险高、功劳大,一个风险低、功劳少。
诉求不同的各方,自然而然的会有不同的倾向性。
“愿为世子驱策!”有人大声喊道。
接着便是连片的应和声。
慕容楷定睛看去,清河崔家、范阳卢家,皆在其中。
不出我所料······
这些本地世家被慕容儁提拔重用不假,但是实际上只是制衡渤海从龙汉人世家的手段,慕容儁从来没有真正信任他们,而他们则需要直面那些在军政两边都有很高影响力的渤海汉人世家的冲击。
显然也已经受够了这种拿到了蝇头小利,却被迫给人当靶子的艰难日子。
当然,还有一些鲜卑权贵,夹杂其中。
慕容垂在更名之前,人如其名,行事霸道专断,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坠马更名之后方才有所收敛,但是他当初结下的那些梁子,可都不会因为他改名就烟消云散。
他现在有篡位之心,这些曾经被他斥责惩戒过的权贵们,当然心中惶惶然,就算慕容垂不再谈旧事,恐怕也不会再有任何提拔他们的意思。
所以还不如随着太原王世子灭了慕容垂,混一个从龙之功。
“平叛!”慕容楷再一次喊道。
相比于刚刚入城的时候所喊得那一次,他的声音更洪亮,也更有底气了。
而在前方街道上,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慕容令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