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高情商的说法,是天下通衢。
低情商的说法,是四战之地。
辽阔的平原上,只有低矮的山丘作为屏障,而且通往外顺畅,易攻难守。
所以荀羡之前窝在琅琊一带,尚且还是比较棘手的地方割据势力。
可是他现在进入彭城而收拢徐州各郡,既是职责所系,也不可能再灰溜溜的带人又退回琅琊,否则对士气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
这就导致已经丢了一次徐州的荀羡,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士气,也为了好不容易聚拢的人心,也得守住徐州。
如此一来,杜英自然而然就处于主动了,无论是从河洛还是从淮北出击,都能够让荀羡疲于应付。
谢道韫为杜英斟茶:
“但夫君也不可轻敌,荀都督能够率军纵横敌后,十万鲜卑大军无法奈何,定也有过人之处,若是只将其当做夫君之前曾经对付过的诸如周成、张平等寻常地方军镇,恐怕会有冒进之危。”
“夫人说的在理。”杜英叹道,“虽然关中如今已经从两面夹击徐州,可是淮北仍然还有大司马的兵马在游弋,甚至两淮水师也不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刘家父子的嘴中取舍尚且还不定,或许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
而在河洛方向上,抢占枋头,趁机杀入河北,才是河洛王师的优先目标,向东进攻徐州,只会导致王师被迫分兵,乃至于疲于奔命。就算余打算这么做,苻黄眉以及坐镇长安的师兄也会反对的。”
杜英给了苻黄眉足够的信任,更是和王猛之间,令如出一人,所以他真的怀疑这两个家伙在发现自己的命令漏洞百出或者有不可取之处的时候,会抗命而行。
苻黄眉到时候大概会负荆请罪,可是师兄······怕是还会对自己喷吐沫星子,一副好在没听尔所言的得意洋洋神情。
谢道韫也清楚杜英和王猛之间相互信任和托付的程度,微微颔首。
王猛这道保险,还是很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
毕竟眼前的自家夫君,有时候行动过于鲁莽,大概也是上苍保佑,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杜英则缓缓说道:
“徐州这边的归属,倒是提醒了余,只是凭借打打杀杀,不见得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尤其是当对方也是王师,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错,甚至还和我们并肩奋战时。
若是在胡人未灭的情况下反目为仇,则丧失道义,也会为世人怀疑,我关中之北伐,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北伐,还只是单纯的想要聚拢名号,更甚至抢夺地盘而已。
虽然聚拢名望、抢夺地盘,本来就是北伐所能带给我们的好处,可也不能为人所指摘。”
谢道韫接过来话茬:
“所以夫君还是要和荀都督相处和睦些,荀都督既然愿意在此次战事之中听从夫君的建议,放慕容儁北上,那说明他对于大局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的,未尝没有料到鲜卑可能会因为慕容儁对慕容垂的猜忌而如同现在这样分裂。
而荀都督的这般态度,其实也足以说明在其心中,北伐仍然是不可替代的重中之重,所以他会愿意为了北伐的大局而遵从夫君的安排,在围剿慕容儁如此之大的事上做出让步,也就等于让走了这个大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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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夫君不如也借着祝贺荀都督收复徐州的由头,去试探一下荀都督的心思,若是其不介意和关中展开合作的话,我们两家之间,日后保不齐也是可以成为一家的。”
说罢,谢道韫意味深长的看了杜英一眼,好似在说:
你们两个驸马之间,本来说是一家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杜英就当没看见,径直说道:
“夫人所言在理,荀都督孤军悬在外,除了海路之外,和江左已经没有什么往来,大军衣食住行,皆自力更生。
然东莱已为荒芜,琅琊不复繁荣,荀都督平素想要养活大军,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在这小冰河期,太湖都要结冰,所以登莱外海,肯定也是浮冰满满,严重阻碍了和江左的海上往来,导致荀羡这一支孤军的可持续战斗力一直都难以保障,此次荀羡率军进攻彭城,也是奔着“梭哈”去的,按照军中斥候的消息以及六扇门的情报,荀羡军中将士衣衫单薄而面有菜色。
所以此次荀羡愿意主动让开道路,放鲜卑人离开,恐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兵马已经难以自持,继续围城的话,慕容儁的粮草越来越少,荀羡也一样支撑不住,还不如先拿下徐州,这样能够好生组织明年的春耕,养活军民。
而荀羡的这个急迫需求,也就注定了他不太可能和关中起冲突,而是会寻求合作,哪怕只是暂时的合作。
但杜英对关中新政在民间,尤其是在以流民为主的北方民间有多大的号召力,心中还是有数的。
只要和关中合作,接受了关中新政的部分条款,那么只会慢慢的融入新政之中,再配合上报纸加书院这文化上的组合拳,日后若是荀羡还有异心,也已经无法对杜英构成威胁。
不会有下属愿意响应他的。
“荀羡只是开始,夫君也正好拿来一试。”谢道韫微笑说道。
这天下自然还有很多割据地方、颇得本地军心民心,并且也不是非得要追求自立或者死忠于朝廷的人,他们多半都是在观望风向,选择最终倒向哪一边而已。
杜英如果能够借助和荀羡的合作,将荀羡树立为一个典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