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绝对不是毛贵和梁楞同苻生争论的时候。
苻生就是一头倔驴,你应该顺着他,而不应该在他暴走的时候还非得要站在他的对面。
这是毛贵和苻生打交道久了,拿捏到的道理。
无论是他,还是梁楞,而或者梁氏的父亲、苻生的老泰山,现任左仆射的梁安,之所以能从一个氐人豪酋变成当朝重臣,重点就在于他们和苻生之间的关系,因此和苻健也算是亲家。
这在亲眷关系很重要的氐人之中,才是生身立命之本。
因此他们可以反对任何人,却要尽可能避免反对苻生。
一旦他们和苻生之间出现了矛盾,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那么最后受到损害的自然是他们。
如果苻健给苻生换个老婆,或者苻生直接把自家老婆给丢了,那他们这些亲家,就不用混了。
这种事,苻健应该是做不出的,但是苻生······
真不一定。
这就是个做事冲动、完全不过脑子、不权衡利弊的人。
所以毛贵眼见得梁楞就要和苻生之间闹起来,赶忙拦住梁楞,拍他的战马,自然也是提醒他,让他多加小心,务必保护住苻生。
苻生见梁楞不再说话,自然也就认为他没有意见了。
他并没有在意毛贵他们的动作,径直策马向前,梁楞对着毛贵匆匆拱手,赶忙跟上。
看着苻生的背影,毛贵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汉家史书,他也有所读。
淮南王虽然勇猛、力大无穷,带兵打仗也狠辣果决,的确是一个大多数敌人应该都不愿意遇到的对手。
但是说到底,个人的武力高低终归并不能代表什么。
一场战斗的胜利,并不是看一个人有多厉害的。
这一次桓温北伐开始之后,苻生率军先战南阳、再战武关,连战连败,每一次战斗中,他都奋勇冲杀,可是结果呢?
兵力劣势以及士卒素质上的差距,让苻生一个人没有办法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只能说尽可能的给晋军造成心理压力罢了。
但是晋军只要躲着他走,向其余的方向发起进攻 没有三头六臂。
此时的苻生,难免让毛贵想起来历史上的一个人。
霸王项羽。
而且是很偏执状态下的项羽? 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毛贵脸上的忧色愈发浓重。
历史上的项羽是什么下场? 他很清楚。
苻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凭借这个,他真的能够战胜自己的太子兄长以及其余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么?
就凭这个? 就算是他真的坐在了至高的位置上,那又真的可以坐稳么? 如果解决所有的问题都需要用手中的刀剑杀过去、需要用蛮力的话? 那就距离众叛亲离、群雄并起不远了······
毛贵叹了一口气。
这门亲事,真不是个好的选择啊。
不过反过来说,这或许能够避免自己因为直言劝谏之类的,直接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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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毛贵感慨万千的时候? 梁楞正担忧的注视着苻生。
苻生的脸色很精彩。
从杀气腾腾? 到惊讶,再到沉默,最后是现在脸上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
因为就在面前的旷野之中,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根本就不是真人。
站在前面几排的 每个人身上都披着晋军的衣甲,一手拿着盾牌 此时那火光犹然还在夜色之中跳动? 似乎是在嘲弄苻生一样。
而在这些稻草人后面? 其余黑压压的也都是稻草人,只不过这些稻草人甚至远远不能称之为“人”,不过就是几根木头桩子,稍微捆绑一些稻草,再把火把固定在上面罢了。
黑夜之中,站在寨墙上,或者瞭望楼上,远远看去,谁又能看得清楚?
只当是密密麻麻的人潮。
“砰!”
木头折断的声音。
苻生手中的厚背马刀狠狠地挥动,劈砍下其中一个稻草人的脑袋。
他的力气很大,那稻草人直接一分为二。
紧接着,苻生抬起头,目光之中满满的都是怒火。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群稻草人给嘲弄了。
这是桓温在直截了当的戏弄他、打他的脸。
整个大军营寨因为一群稻草人,又是一通乱箭的,又是全军集结的,好一番折腾。
传出去,怕不是要沦为笑柄。
苻生的声音甚是冰冷,其中夹杂着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的怒意:
“竟然能够让南蛮摸到这么近的距离上从容布置这么多稻草人,负责警戒的人干什么吃的?!今夜当值的几名酋首,全部斩首示众,其麾下,充当敢死队,下次第一批上阵!”
梁楞打了一个哆嗦,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拱手说道:
“大王三思!”
苻生当然不会管这几个氐人豪酋到底是什么来路,出了差错,还让自己有可能直接沦为笑柄,不杀了他们才怪呢。
可是梁楞却很清楚。
这些负责守夜的氐人兵马都是战起后临时征调的氐人平民,本身的确应该是族群之中的弱势群体。
欺负欺负这些人,并没有什么。
可是统带他们的豪酋,可不是寻常人,基本上都是随同苻洪、苻健等老一辈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的,放在氐人朝堂上,也有话语权。只不过随着年事已高,这些人基本都退居二线,不过威望还在。
要他们的脑袋,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沾亲带故的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