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口森然伫立的士卒,以及往来进出的吏员、将领,原本气势昂扬的谢玄,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杜英不由得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至于这么怕你爹么?
不过想想也是,谢玄自己跑到林氏坞堡,嚷嚷着要加入大军,谢奕难道会高兴了不成?
尤其是在此之前,还有他家阿姊不听话,先溜到关中,又和杜英闹出来情事。
谢奕或许不舍得训斥谢道韫,但是对于自家儿子,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积压的怒火可能都会发泄在谢玄的身上。
谢玄不害怕才怪呢。
“走吧,姊夫为你打头阵。”杜英举步向前。
亲卫见到杜英,皆是行礼,甚至都没有通传。
杜盟主也是常客了,这里对他没有设防的必要。
此时谢奕也正在议事堂上翻阅从灞上送来的军文,桓温击破侧翼的氐人,意味着终于可以腾出手来进攻灞桥的苻生了。
一旦夏天过去,大战会直接爆发。
对此,已经没有人会怀疑。
这种结合天时地利做出的判断,氐人也明白。
所以现在大家都在厉兵秣马,等待着秋高天气凉。
谢奕也正打算去和杜英商议一下他们的应对举措,氐人现在肯定也在加强灞桥的防御,那么势必也要抽调其余方向的兵马。
所以是否又有可乘之机?
现在听到外面有“参见督护”的声音传来,谢奕登时心中一喜。
杜英自己找上门来倒是省了事,不过谢奕一抬起头,不由得一怔:
“阿羯,你为何在此?”
谢玄赶忙拱手,从怀中掏出来账本:“孩儿已经安顿好家中产业,这是誊抄的账目,还请阿爹过目。
另外现在家中商铺生意都还不错,有谢常伯父照料,又有阿姊打点,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孩儿想要追随阿爹和督护,为平定关中出一份力。”
“胡闹!”谢奕本来接过来账本,还打算翻一下,此时干脆直接摔在桌子上。
谢玄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我就知道阿爹会是这个态度。
他撇头看向杜英。
姊夫,你倒是说句话啊。
还不等杜英开口,谢奕就先怒气冲冲的说道:
“此地是军中,不是你这小儿玩闹之处!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仲渊!”
杜英赶忙应了一声,他既然已经有了表字,那么谢奕自然以表字称呼他,天天“杜贤侄、杜贤侄”的。
之前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这样称呼可以拉近距离,而且也避免了杜英没有表字、谢奕必须要直呼其名的尴尬,可是现在大家已经熟稔的不能再熟稔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变成一家人,所以再遵循这样的称呼反而生疏。
更何况谢奕在气头上,并且显然认为是谢道韫和杜英也跟着一起胡闹,所以直呼表字,语气之中充斥着不满。
“派两个得力的人手,送阿羯回去,要是你手下没有人靠得住,那余让谢湖走一遭!”谢奕哼了一声。
杜英无奈,这更是认定自己在这件事中发挥了“撺掇”的作用,所以摆明了冷嘲热讽。
不过杜英本来就打算将谢玄留下。
忠心小舅子的培养,要从小抓起。
当即,杜英拱手说道:
“伯父,阿羯近年来行走江南、荆州等地,已非无知小儿,现在所缺之历练,并非如何掌管家族产业、运作财富,而是多加打磨之前所学之治国理政、沙场征伐之术。
若其久在少陵坞堡中,殊不知到时候谢家会不会少一个允文允武的全才,而多出来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贾?”
谢奕沉默,接着又皱眉说道:“所以你打算让他留下,披甲上阵?谢家儿郎,虽然从不怕死,但是这小子还是太小了,能顶得了什么用?”
“非也。”杜英摇头,“关中盟之参谋司,伯父亦知之,统带者更是我家师兄,堪称人杰。阿羯若能留在参谋司之中,顶多是随辎重营一起开拔罢了,不会沙场征战,却有运筹帷幄之机会。
另外军中演练,阿羯也能够一同观摩,到时候大战一起,阿羯愿意的话,也可以以参谋司的身份前往中军等地,一场战斗如何部署、如何指挥、如何落实,其都可知之。
之前余所说之历练,还有更胜过留在参谋司的么?”
谢奕此时却忍不住眉头紧锁,同时目光不断地打量着杜英。
自家女儿和杜英有关系,而谢玄现在又托付给参谋司······
不等谢奕往深里想,杜英就朗声说道:
“还请伯父放心,小侄愿意以性命做担保,只要小侄还在、参谋司还在,那么自然会保全阿羯性命。”
谢玄登时心中感动,姊夫真是我的好姊夫。
谢奕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摆了摆手:
“余又如何会因为一小儿之命而令仲渊什么都不顾?便是这小儿上了战场,刀剑无眼,那也是他命中当有此劫,仲渊勿要给予其殊遇。”
谢玄原本已经浮现出来的笑容顿时凝固,我爹可能不是我的好爹。
杜英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谢奕当然不好继续反对,不然就会流露出来一种“我家儿子的性命最宝贵”的态度。
只会寒了人心。
“小儿就托付给仲渊,无须因其为余之子而多加照料。参谋司中多有人才,阿羯切不可骄傲自满。”谢奕只好嘱咐杜英和谢玄。
两人齐声答应。
谢奕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