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在军报里俨然也是这个意思。
他送来军报,并不是催促杜英回军,而只是告诉杜英,你们抓紧速度把氐人主力解决了。
只是杜英难免还是记挂谢道韫的安危,不过现在仓促回兵,显然比不上逼迫着苻融主动撤兵。
就算是再记挂,杜英也必须把相思按捺在心里。
若是他稳不住的话,那谢奕就更稳不住了。
“征西将军若能破苻雄,那苻融必然回兵,盟中之围自解。”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是谢玄。
杜英点了点头。
他发现自己吹牛的资本已经越来越多了。
之前是我和王猛志同道合。
后来是我和谢道韫同床共枕。
现在还可以说我和谢玄达成共识。
“但愿盟中可撑得住。”
谢奕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既视感,只能叹息道。
“伯父宽心。”杜英劝慰一句,“而且此次苻苌授首,比苻生战死的意义还要大,或许也有助于关中盟解围。”
“此言怎讲?”
杜英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谢玄。
谢玄也不胆怯,径直揣测道:
“现在正是氐人国难之际,平时一国或许可以无太子,慢慢考察。
可是如今,苻健显然不能让此位置空悬,必然会择立新太子。
如此,则其一,可以让氐人逐渐忘却太子之惨死,避免打击士气。其二,有了继承者,自然也表明其抵抗之心。”
杜英含笑点了点头,对谢玄的回答表示满意。
谢玄顿时得意的挺直腰杆。
杜英接着看向谢奕:
“所以现在太子死了,谁来当新的太子呢?”
这个问题我会啊!
谢奕如是想着,嘴上回答:“自然是苻生。”
杜英摇了摇头:“只怕有人不期望是苻生。”
“现在还有区别么,都快亡国了。”谢奕撇了撇嘴。
“王师并非团结一心,北方并非已然一统。”杜英却喃喃说道,“谁说没有机会的?若是落在苻生手中,或许氐人的基业会被糟蹋一空,可是落在那人手中,难说啊。”
“苻坚?”谢奕皱眉。
杜英和王猛等人对苻坚的提防,他是知道的。
但是总觉得杜英他们有点儿危言耸听。
这家伙韬光养晦也好、幡然醒悟也罢,就算多年暗中积蓄力量,还能真的带着氐人卷土重来不成?
不过看杜英陷入思索,谢奕没有再多打扰。
大局谋略,他不在行,所以索性不跟着费心思。
说话间,大军已经缓缓开拔北上。
稀稀疏疏、若有若无的秋雨中,杜英和谢奕并肩而行,两人都未再回头看向南方。
既然已经不想后撤,那么就索性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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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潇潇,江阔云低。
血色弥漫着整个灞水两岸。
围绕着灞桥展开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是惨烈的。
连接两岸官道并作为长安城西之咽喉的灞桥,又宽又长,不过上面的桥板都已经被氐人拆的干净。
只留下一个个桥桩,战火烧过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拔走。
而且氐人也不舍得,毕竟在此之前他们还幻想着能够阻敌于蓝田,能够撑到桓温断粮,而或者有函谷关外的势力,比如北方的鲜卑想要南下、火中取栗。
结果啥也没有。
可是当幻想破灭的时候,他们也恍然发现,再破坏桥墩子也来不及了。
如何越过灞桥,桓温的方法也很简单。
桥墩都在,铺桥板加上划船渡河,齐头并进。
灞水切割了主战场,不管双方在侧翼、外围打的如何火热,在这主战场,就是隔河对峙,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可言,也没有什么除了正面强攻之外的多余操作。
战斗爆发之后,强弩和霹雳车压制,船只入水,王师的强攻,上来就用尽全力。
不过氐人这边的防备也很全面,整个河滩上竖起来参差不齐的拒马,一条条壕沟深浅不一、纵横交错。
看到这一幕的杜英,不得不感慨,这苻雄能够成为苻健之下第一人,带着氐人兵马东征西讨,而包括苻生在内的众多高傲的氐人将领都对其心服口服,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这防御工事,之前杜英在蓝田等地真的没有见过,显然是苻雄接管了大军的指挥权之后,针对现在的地形地势专门作出的安排,而且这手笔,甚至让杜英想到了后世的反抢滩登陆和堑壕战。
如果再拉上铁丝网,那就是真的注入灵魂了。
这也算是给杜英提了一个醒,火器时代的防御工事修筑方法,不见得不能应用于冷兵器时代。
打仗,本来就是因地制宜。
不讲究手段,只讲究结果。
而苻雄的这一番布置,的确直接阻碍了桓温的进攻,以至于杜英和谢奕赶到战场的时候,桓温的主力,一部分在艰难的铺设桥板,一部分还在滩头徘徊。
或许是知道现在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尽管王师的霹雳车和床弩从未停歇,但是氐人弓弩手仍然顽强地躲在岸边的胸墙、壕沟后,向任何想要靠近半步的王师士卒射箭。
被死死压制住的王师,尸体铺满了河滩。
“仲渊,如何是好?”谢奕勒住战马,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犹豫。
好像没有他们合适的切入点。
若是直接沿着河滩杀过去,那么无疑在向氐人防线上撞。
以他们的这些兵马,